这样的差距,大到让人妒忌不起来。
于是,就只剩下了敬仰。
尤其是他们同出金陵四大家族,王子腾时常以史鼐为正面教训,反省自身。
如今得知自己比史鼐铺张德多,他的心里不平静了。他觉得,这很可能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太太。”他突然抬起了头,郑重地看向了妻子。
“怎么了,老爷?”史氏见他这样严肃,也不禁严肃了起来。
王子腾道:“你再回娘家的时候,打听打听,保龄侯府一个月多少花销。”
“……老爷是什么意思?”裁剪家里的用度?
“没错,就是太太想的那个意思。”
史氏沉默了片刻,说:“不用打听了,人家一年的用度,堪够咱们家用一个月的。”
“这么抠?”
王子腾震惊了。
——学不来,学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史鼐:严氏是我贤妻,权利是我美妾。其他需要花钱养的,通通退散!
第318章 史鼐(五十七)
入朝之后第一次踏进王家, 史鼐明显的感觉到,和他少年时随父兄来时很不一样。甚至于,和前世他来的时候也不一样。
那种奢靡铺张的感觉没有了,虽然也还谈不上简朴, 但那种扑面而来的暴发户的感觉, 却是没有了。
他微微诧异了片刻, 在听到系统的解说之后, 就了然了。
系统说:“人都是有慕强心理的。”
而史鼐是如今四大家族里最有出息的,乃至于整个朝堂之上,比他年轻的不如他有为;比他有为的不如他年轻。
对王子腾来说, 他自然是属于强者的, 会模仿他的处事风格, 也很正常。
自史鼐踏进他家大门开始, 王子腾就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并不不满, 反而隐有笑意, 就觉得自己连夜带人收拾院子, 是对的。
两人进了外书房, 小厮献了茶,王子腾便挥手让人退下去了。
“史大人, 请。”
史鼐饮了一口, 笑道:“子腾兄不必那么客气, 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 你又救过舍弟, 合该更亲密些才是。”
王子腾大喜过望, 自然是无有不应,“既如此,王某恭敬不如从命, 鼐兄。”
史鼐哈哈一笑,提点道,“如今朝中,似子腾兄一般简朴的,可不多了。”
王子腾只笑不言。
——他能说什么?说因着你要来,我特意连夜赶着收拾的?
史鼐也不介意,只是接着说:“太孙时常和史某感叹,如今的勋贵,多数已经失了开国之时的简朴之风了。”
没错,太孙跟着史鼐学了几年之后,不但学了史鼐的学问,更是学了史鼐的……咳,节俭。
这回他说的如此明显,王子腾本就聪慧,如何听不出他是在提点自己。当下,他便郑重道谢:“多谢鼐兄提点。”
——毕竟,圣人已经有了春秋了,过不了多少年头,太孙这个储君,就会变成天下之主。而揣摩君主的喜好,也是为人臣子的必备功课。
史鼐道:“咱们是世交,守望相助,本是应该的。”
王子腾微微一怔,笑容里便去了几分刻意,多了几分真诚,“鼐兄说的是,咱们很该守望相助。来,鼐兄,王某以茶代酒,敬鼐兄一杯。”
两人碰了一下茶碗,相互示意,一饮而尽。
然后,史鼐便道:“我家老三回去就跟我说了,若不是子腾兄反应及时,他可能就要为国捐躯了。”
王子腾道:“王某不过举手之劳,是鼎兄自己吉人天相。再者说,鼐兄不是说了嘛,咱们是世交,守望相助是应该的。”
“对,子腾兄说的不错。”史鼐笑了笑,说,“那史某就不和子腾兄客气,直言了。”
王子腾心头一动,知道戏肉要来了。
他就说嘛,史鼐日理万机的,怎么会为了那么点儿恩情特意到王家拜访?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只看史鼐自进门之后就略显殷切的态度,他所求之事,要么就是用得着王子腾,要么就是会让王子腾为难。
王子腾希望是前者。
因为,只要他还对史鼐有用,就会有更多的机会。
但若是后者也无妨。
因为政治交易,是最不讲信义,又是最讲规矩的。今日史鼐从他这里拿走多少,日后只要他王子腾不和他作对或让自己沦落到成为弃子的地步,史鼐肯定会如数奉还。
史鼐是天子的近臣,还是储君的老师,王子腾根本就没有理由和他作对。
且王子腾也有自信,凭他的才能,绝对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随手可弃的地步。
于是,王子腾混不在意地说:“鼐兄有事,但说无妨。”
史鼐放下盖碗,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子腾,“不知子腾有没有考虑过往东南水军发展?”
王子腾一怔,“东南水军?”那可是南安王的地盘,外人轻易不好插手的。
这个话题,对王子腾来说,稍显跳跃。他在心里没有底案,不由更加谨慎起来,“鼐兄有意往水军发展?”
史鼐道:“实不相瞒,在下不是想往水军发展,而是想发展水军。”
听到前半句,王子腾心想:那你问我这个干嘛?
听到后半句,王子腾再次呆滞,“发展水军?”
好在他也不是个傻子,因着本身野心勃勃,对朝廷的形势也努力了解了。
虽然因着地位不够的原因,许多事情都只知皮毛而不知内情,但“东南水军”这个词汇,还是让他很快联想到了需要水军对付的茜香国。
“朝廷是有意对茜香国动兵?”
史鼐笑了。
“史某果然没有看错人,子腾兄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被人肯定赏识,本就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更何况,这个肯定他、赏识他的人,还是他一直以来内心敬仰的那个人,令王子腾更加激动。
“鼐兄谬赞了。”他的声音有些抖。
史鼐忽地正了神色,问道:“子腾兄可愿给我一句实话?你的志向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再次出乎王子腾意料,王子腾苦笑了一声,道:“不怕鼐兄见笑,王某自幼便想要出将入相。为此,还曾考了科举。”
他叹了一声,“可是,等我考中举人之后,先是有家兄突然逝去,后又有贾敬在翰林院接连受挫。我也就收了那继续考的心思,回来继承家业了。”
那时候,继母甄氏的儿子王子胜也已经十多岁了。老爷子耳根子软,甄家又势大,甄氏将老爷子拿捏的死死的。
王子腾不想王家的家业落到王子胜手上,就只能把读书的心思收回来,花在和甄氏斗智斗勇,争夺家业上。
但无论实事是如何,他少年时的梦想,是不大可能实现了。
史鼐叹息着摇了摇头,一副很是唏嘘的样子。
他表现的这么明下去,王子腾不得不开口询问:“不知鼐兄因何而叹?”
史鼐唏嘘道:“连子腾兄这等武勋之后,竟然也默认了文官高武官一等。史某只是觉得有些讽刺而已。”
王子腾苦笑,“文官何止是高武官一等?一个七品的御史,都敢指着三品武官大骂粗鲁武夫。文官兼武职那叫能者多劳,武官兼文职却要被人怀疑图谋不轨。“
“鼐兄,这才开国多少年,文武的差距就这么大了。若是日后我有了儿子,也一定要送他读书科举。”
相信此时桌上若是有酒,王子腾一定会猛灌一大白。
“那子腾兄可曾想过,武官的地位为何会越来越低吗?”
王子腾失笑,“鼐兄就别再逗我了。这还用想吗?自是因为天下承平,武官没有用武之地了呗。”
“是呀,武官没有用武之地了。”史鼐笑得意味深长。
王子腾先是一怔,再是一惊,“鼐兄,你不会是……”要搅乱天下吧?
这话他虽然只吐出口了半截,但只看他的神情,史鼐也能猜出下半截来。
“子腾兄想什么呢?中原百姓好不容易过几天太平日子,史某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王子腾松了口气,“那就好。”
只是,内心深处,他还是有点儿小失望。
史鼐看了他一眼,心道:这王家的人可真是什么事都敢想。正常人谁会第一时间想到那个?
若是史鼐要谋的是盛世安稳,绝对不会来找王子腾,甚至会打压他,让他这种胆大包天又野心勃勃之辈一辈子不能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