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几个同窗看徒澈的眼神就有些微妙了。
他们自然明白,徒澈在忠敬王面前必定是小心谨慎的。而之所以在他们面前会说漏嘴,要么就是故意的,要么就是觉得他们这群白身不值得他认真对待。
几个打了个哈哈,很快就找借口告辞了。
离了徒澈的视线,就有一个同窗忍不住问:“林兄,你是不是得罪过忠敬王府的四爷?”这怎么看,徒澈都是在针对林璿。
至于林璿是个断袖什么的,由于林璿平日里洁身自好,又很注意和人保持距离,从不和人同榻而眠,他们几个根本就没在意。
说起来,虽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对这种事情好奇,但在仕林之中,这也算是一种雅痞了。
林璿叹了一声,对几人解释道:“我十岁那年,这一位就在大街上截住了我,想要通过我,结识家父。幸好家兄及时赶到,否则,还真让他给得逞了,我们家可就惨了。”
因着他们几个都是真心结交的,家世也都不错。因此,彼此之间并没有隐瞒身份。
这几个都知道林如海身居高位,若与宗室结交,必然要引起圣人的忌惮,不禁忿忿感慨徒澈用心险恶。
林璿暗暗冷笑了一声:“自那日以后,我在家躲了他半个月,实在是没办法了,家父才把我打包送到了咱们书院来。”
他故意说的模糊不清,几人很自然地就顺着他的思路脑补了一番。
——啧,这肯定是派人在人家门口盯梢,准备死缠烂打,将人逼得不得不离开家,到书院来求学了。
受到同窗安慰加保证一定会帮他尽量避开徒澈的林璿,自然不会解释说,他到书院求学,是家里早就有的打算。
徒澈的出现,就像一个小插曲,对林璿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林璿照样每日和同窗一起读书、游玩、结社。
徒澈身份敏感,忠敬王对他又不放心,他自然是不敢在这种闻名天下的大书院多做停留的。
不过,想想他那已经有了雏形的计划,徒澈笑得胸有成竹。
——林璿,你最终还是要回到我的身边!
这些,林璿都不知道。
他只是在回家过年的时候,听林如海和林瑛提了一句,说是忠敬王府的四王子前几个月病逝了。
“哦。”林璿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分去太多的关注。
对他来说,不过是少了一个会给他增添一些小麻烦的人而已,根本就不值得他重视。
对如今的林璿来说,最大的苦恼,是如何说服父母,不要给他安排亲事。
——对着女孩子,他是真的生不起□□呀!后半生的夫妻生活,他总不能一直靠药吧?
好在父亲林如海比较开明,在问了他两三次都是同一个答案之后,也就不强求了,只是让他莫要辱了林家的门楣。
这个他了解,不就是说不能沾惹权贵吗?
话说,他一个天生断袖里少有的1号,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肖想权贵呀!
顺其自然吧,反正上辈子单身一辈子,他不也过了嘛!
但上天还是垂怜他的,没真的让他连做两辈子的单身狗。
就在他和朋友们一起庆祝二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受到了来自同窗的告白。
那位跟他一样,也是个天生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并且,为了能顺利和他在一起,已经提前和家人抗争了许久了。
那位的爹娘希望他先娶妻生子,可是那位是死活不愿意勉强自己。好在他也不是独子,父母拗不过他,又见他没有招惹不该惹的人,也就随他去了。
林璿觉得,他这一辈子,虽然因着天生只适合做谋士,没有得过高位,但有家人,有朋友,还有爱人,也当得上十分圆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林家的故事就圆满结束了。
可能有些人物的结局不太附和预期,也有些原著里的人物根本没机会出场。但关于林家的事情,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林妹妹的结局也堪称是圆满了。
下一个故事,大家都知道,是宝姐姐。
事先声明,虽然红楼十二钗我不是每一个都喜欢,但钗黛二女,我是真的都喜欢。
在我看来,林妹妹代表的就是我们肆无忌惮,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少年时期;而宝姐姐代表的,就是我们被社会教做人之后,学会妥协的成年时期。
很多人都说宝姐姐言行不一,说曹公这个人物写的漏洞百出。
其实,在我看来,这只是因为宝姐姐内心深处很清楚自己为了生存牺牲了什么,也并不是无怨无悔,但在行为上,她却又不能不被现实逼着走。
所以,具体表现出来,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以上,均个人浅见,咱们求同存异,可以讨论,但求勿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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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薛宝钗(一)
宝钗站在花园子里, 怔怔地盯着西天逐渐隐没的夕阳。随着那一线红光逐渐散尽,她眼中清晰地闪过一抹失落之色,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跟在她身边的莺儿见状,急忙把搭在胳膊上的薄披风给她披上。宝钗迅速用披风裹住了身体, 这才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六七月的天气, 正是三伏天, 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可是, 每每黄昏,当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宝钗就会下意识觉得冷, 发自内心的冷, 冷到骨子里。
莺儿担忧地说:“姑娘的惧寒之症总不见好, 这可如何是好?”
明明是大热的天儿, 姑娘的手脚却总是冰凉凉的, 捂得再厚也不见一滴汗。
要知道, 姑娘从前最是怕热的, 从五月中旬就开始用冰了。
可是最近这两年, 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添了这惧寒之症。老爷和太太也不知动用了多少关系, 找了多少名医, 钱财、药材流水似的用, 却总也不见效。
想到前两天才送走的那个江西名医, 莺儿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江西名医?连个病症都看不透, 也好意思自称名医!”
宝钗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安抚道:“好了,那么多大夫看了都不济事,哪能独怪他一个?”
莺儿撅了撅嘴, 不情不愿地结束了对江西名医的讨伐,转而道:“鸽子姐姐熬了甜汤,这会儿应该能喝了。姑娘,咱们回去吧。”
宝钗失笑道:“是你这丫头嘴馋了吧?”
莺儿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见她这样活泼可爱,宝钗终于从内心深处察觉到了一点儿暖意来,在她唇角晕出一抹暖阳似的笑意。
莺儿一眼瞧见,不禁呆了呆:“姑娘,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此时,主仆二人都不过十岁出头儿,莺儿一个家生子出身的小丫头,没读过书,也没什么见识,只觉得好看,却没什么华丽的辞藻去形容。
但只她那副呆呆怔怔的模样,已经胜过许多华美的诗词了。
宝钗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晚了,甜汤就要凉了。”
“哦,对了,甜汤!”莺儿惊了一下,上前扶住宝钗,“姑娘,咱们快回去吧。”
“好。”宝钗露出一抹包容的笑,让莺儿有一种回到了娘亲身边的错觉。
真的是错觉吧?姑娘明明比自己还小两个月呢!
若是宝钗能听见她的心声,定然会暗赞一声:不愧是最能知晓她心意的莺儿,小小年纪便这般敏锐。她的肉_身虽然年轻鲜嫩,可内里苍老的灵魂,可不就是够做莺儿的娘了吗?
宝钗很清楚,她的惧寒之症,世上没有一个大夫能治好的。
谁也不能治好。
你可曾体会过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的感觉?
一夜北风急,卷着屋顶的茅草不知所踪。大雪从屋顶的破洞里钻进屋子里,落在烧得浑身滚烫的宝钗身上,一层又一层,直将她堆成了一具雪雕,又再落成一座晶莹的坟荧。
金钗雪里埋。
她出身金陵薛家,江南人尽皆知的珍珠如土金如铁。
可是,到了最后,莫说是一件厚重保暖的狐裘,便是廖以遮蔽风雪的茅草,她都没有。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她想:这就是报应吧。
她竭尽所能,为自己,为薛家谋划了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婚事,却断送了林妹妹最后一抹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