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新人入府,这郭氏又主动向她靠拢,她自然是十分友好,以便将人拉上她的那条船。
而郭氏则是觉得自己初来乍到,府中已经有了这么多女人,且王侧妃与胡姨娘的容色尤其出众。
她怕自己新人一个,不明不白就卷入了什么争斗之中,索性就选一方阵营加入。
至于她为什么会选吴侧妃,也是经过短暂思虑的。
第一,王妃对她不太热络,王侧妃一言一行都是和王妃同气连枝的。还有胡姨娘,也是唯王妃之命是从。
她觉得就算是自己投靠了王妃,对王妃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有了好处,也是王侧妃和胡姨娘这两个老人占大头,她能不能沾着腥还不一定呢;
第二,就是府中只有三哥儿,吴侧妃自己就生养了两个,已经有足够的子嗣傍身了。
这样的话,将来她若是有了身孕,吴侧妃也不会太过忌惮她。
如此一来,双方你有心,我有意,自然是迅速就拉近了距离,很快就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了。
郭氏辞别了吴侧妃,跟着领路的丫鬟回到了芳菲院,元春已经占了东厢的三间屋子,府里分下来的丫鬟婆子也都井然有序地把正堂收拾好了。
她进来的时候,元春也正从屋里出来,看见她,对她微微一笑,说:“既然妹妹有意相让,姐姐就托个大,住了这院子的东厢了。”
时人以东为尊。
而府里的规矩,两个侍妾合用一个院子,正堂是共同的待客之所,东、西厢各有三间屋子是住人的。
两人在宫里时品级就相当,入了王府,王妃也没替二人分出个尊卑来。
因此,谁住东厢,谁住西厢,就得看谁的手脚快了。
郭氏为了讨好吴侧妃,回来的晚了,被元春占了东厢,她也不能吵嚷,只得把这哑巴亏给咽了。
见她脸都气绿了,元春微微一笑,扶着抱琴就回屋去了。
——哼,真当我是软柿子,任你揉圆捏扁吗?
第95章 王熙凤(二十六)
凤姐儿虽然打定了主意不跟元春深交, 以免日后再被贾王氏给粘上了,但却是特意让人盯着她。
——这位前世里的贤德妃,凤姐儿从来都不敢小看。
因此,芳菲院里的事,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凤姐儿有些不明白了:“她先前那么忍气吞声, 这会儿怎么突然就不忍了?”
陆嬷嬷笑了一声, 道:“她这是想明白了。”
“嗯?”
陆嬷嬷解释道:“她是想明白了, 有王妃在,府里不需要第二个贤良淑德、温良恭俭让的女人。”
凤姐儿是没注意,但陆嬷嬷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就凭元春的长相, 贺氏就不可能喜欢她。
若她再一副温良谦恭的做派, 贺氏还不得膈应死?
她这么一说, 凤姐儿恍然就明白了王妃的顾忌。
——她前世里, 可不就是被平儿那个“正经人”给坑了吗?
看来, 这世上就她一个傻子。
怪不得平儿糊弄她、踩着她刷名声那么的心安理得呢。
想到前世的平儿, 凤姐儿就心气不顺, “噔”的一声把盖碗磕在桌上,哼了一声:“她倒是聪明, 可真不像我那姑妈肚子里爬出来的!”
想到那不知所谓的贾王氏, 陆嬷嬷也暗暗称奇:人都说歹竹也能出好笋, 如今可算是见着活的了。
她见凤姐儿生怒, 以为是又想起了贾王氏往日的作为, 连忙劝道:“横竖就是个侍妾, 主子要整治她还不容易?又何须再多置气?”
凤姐儿这才笑了:“嬷嬷说的不错。让平儿去打听打听,今晚爷是先宿在谁屋子里?”
待忠敬王回来,先是到正院去看了看二姐儿, 又和贺氏说了会儿话,这才到芳菲院去了。
因着贺氏话里话外只夸郭氏我见犹怜,提起贾氏皆是一语带过,他便先去了郭氏屋子里。
一家子女人的荣辱,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那自然是格外关注。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六爷先去了郭氏屋里的事,就传遍了后院。
各人少不得酸几句,就连一心想拉拢郭氏的吴侧妃,心里也老大不得劲儿。
吴侧妃与六爷年龄相当,还大出一岁来,今年已二十又九,在当时已经称得上是人老珠黄,许久都不曾承宠了。
若非是她膝下有两个儿子,哪有底气在贺氏那里别苗头?
话又说回来,她一次又一次的在贺氏那里找存在感,又何尝不是在变相地告诉后院众人:她虽无宠,但谁也动不得她吗?
按理说,她这样的,早该找个年轻鲜嫩的推出去,替她争宠了。
但她自己不甘心,不愿意,蓝嬷嬷掰开了揉碎了,劝了又劝,她这回才诚心诚意地拉拢了郭氏。
但她内心深处,还是盼望着郭氏不要得宠的。
也因此,听说六爷先去了郭氏的屋子里,吴侧妃心里,比别人更不高兴。
她屋里的烛火一直点到后半夜,她就拿着个小银剪子,盯着那火苗儿,灯芯儿稍一长,她便抬手剪了去,仿佛能坐到天荒地老。
蓝嬷嬷叹了一声,知道她心里苦,好声好气地劝了又劝,让她凡事多想想两哥儿,吴侧妃这才让人熄了灯,独自卧在了榻上。
只是,一夜难眠。
今晚这后院,最心平气和的,倒是前世出了名的醋缸子凤姐儿。
一来,她前世早看透了,这男人就是喜新厌旧的。你若是真个把一腔真心托付给他,早晚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二来,就是葛氏禁足之后,六爷提出让她养源哥儿的事。
虽然六爷口口声声说什么,待她有了哥儿傍身,吴氏就不敢再欺她了。
可凤姐儿却看得清楚,这个男人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给他的儿子,找一个身份高的养母罢了。
要不然,为何她这里说不通,他就立时找了王妃,而不是当即就把源哥儿挪到郎氏那里?
这男人呐,嘴上说的再好听,心里头一位的,还是子嗣。
也就是自那之后,凤姐儿想要一个孩子的心,越发强烈了。
六爷在郭氏那里宿了三日之后,便轮到了元春。
只是,元春头日承宠过后,第二日一直等到晚膳过了,才等来了六爷身边的小太监,说是今晚爷宿在了王侧妃那里,请贾姨娘早些安歇。
元春僵着脸让抱琴给了赏,打发走了那小太监,叹了一声,回屋去了。
抱琴替她不平:“怎么说也是一家子姐妹,这王侧妃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罢了,你少说两句吧。她心里气我,也是应该的。”元春劝住了她。
因着先前贾王氏不懂得盖脸,不告而别的事弄得满府皆知,元春虽入府不过几日,也从分给她的那嬷嬷那里听说了。
此时,她还不知道贾王氏算计毁凤姐儿名声的事,满心以为只要凤姐儿出了这口气,她们姐妹还是能和好如初的。
抱琴也知道这事先是他们理亏,嘴上不敢再说,心里却把贾王氏埋怨了一通。
到了第三日,凤姐儿又把六爷给截走了。
六爷这人的确是讲究规矩,但他骨子里又不是那么规矩。
在他看来,只要把正妃的体面给足了,底下这些妾室,尽可随意一些了。
对于凤姐儿不早不晚,非要在元春的好日子里缠磨着不让他走,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凤姐儿是在针对元春?
但一来他是知道凤姐儿与贾王氏恩怨的,二来凤姐儿更得他的心。
于是,在他看来,凤姐儿这样的小恶意,既有争风吃醋之嫌,也不乏小女儿家的调皮可爱。
总之,他是十分受用就是了。
至于元春的想法和处境?
呵呵,不好意思,他每日在外面忙得脚不点地,哪有闲工夫操心一个侍妾如何如何?
连续六日夜夜笙歌之后,六爷觉得,他该修身养性一段时间了。
于是,一连五日,都没再进后院。
再然后,就到了这月十五,给正妃请安的时候。
这段时日里,元春已经成了后院女人的笑柄。
在王妃赐了座之后,郭氏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挖苦元春:“贾妹妹真是贤惠,这才入府第二日呢,就开始劝着爷雨露均沾了。”
“可不是么,”吴侧妃看了贺氏一眼,顺便踩了一脚贺氏的痛处,“这贾妹妹不但长得端庄淑丽,行事也颇为有大家风范,真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可不就是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给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