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了自己的地盘,吴侧妃就再也忍不住了,先摔了一个缠枝盖碗,尤不解气,把桌子上的小桌屏也给推倒了。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一个黄毛丫头,一个不下蛋的母鸡,两个贱人联合起来挤兑我。终有一日,终有一日……啊——”
蓝嬷嬷站在一旁,任她发泄够了,才喊了人进来清理了地上的碎片。
吴侧妃则是坐在上首,大口大口地喘气。
等丫鬟把屋子收拾利索了,蓝嬷嬷又让人都出去,亲自给吴侧妃捧了茶,柔声劝道:“就像主子说的,王妃膝下无子,而王爷的长子是主子所出。日后,这整个王府都是咱们沪哥儿的,主子又何必争这一时的意气?”
这话可算是搔到了吴侧妃的痒处,也是吴侧妃一直以来的底气所在。
可不是吗?
这王府中没有嫡子,未来立世子的时候,自然是要立长子。
她的沪哥儿虽然名义上只是二哥儿,但王妃生的那个短命鬼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她的沪哥儿才是正儿八经的长子。
贺氏再怎么高高在上,王氏再怎么年轻貌美,到了将来,还不是都得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想到日后的情景,吴侧妃忍不住笑了起来。
蓝嬷嬷见她高兴了,知晓她这会儿听得进人言了,这才道:“今日在王妃那里,主子又何必非要提一句王侧妃?”
——没的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说到小家子气,蓝嬷嬷就想叹气。
她就不明白了,吴侧妃虽然出身不高,但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王府侧妃了,膝下有两个儿子,底气应该很足了才对。
可是,无论是以往面对王妃时的张牙舞爪,还是如今面对王侧妃时的含酸妒忌,真是把她骨子里那股酸气暴露的淋漓尽致。
也怪不得人家王妃从来就没把这位当成过正经对手了。
吴侧妃有些讪讪,显然她自己也知道说这样的话不大气。
可是,只要想到王氏进府前一日送来的嫁妆,还有王家每到年节时送给王爷、王妃还有那王氏的种种厚礼,她就忍不住心里的妒忌。
在这之中,她还有一重隐秘的心思:她也是王府正儿八经的侧妃,又是王爷长子的母亲,王家往王府送礼,竟然略过了她,真是岂有此理!
幸好她这些想法只是自己想想,没叫别人知晓。
否则,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蓝嬷嬷见她也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就不再多提,只是叮嘱道:“主子日后可切莫再如此了,不然沪哥儿脸上也无光。”
儿子就是吴侧妃的软肋,吴侧妃一听会影响到儿子,立时心中一凛,这回是真的警醒了。
******
凤姐儿也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收到姑母贾王氏的拜贴。
也不怪她惊讶,实在是前世里,贾王氏给她的印象一向都是高高在上,连让她管家都似是施舍一般。
在凤姐儿看来:贾王氏在那样算计了她,又被拆穿之后,两人之间虽没有彻底撕破脸,也不该再有来往才对。
她有些玩味儿地捏着贾王氏的帖子:看来,她对这好姑母的了解,还不够深呀。
见她一直拿着那张帖子翻来覆去的看,喜儿心生好奇:“姑娘,这张帖子有什么不对吗?”
凤姐儿笑道:“帖子没什么不对,投贴的人却是大大的不对。”
“那姑娘还要见她吗?”
凤姐儿笑了笑,没说见,也没说不见,而是转头对陆嬷嬷道:“嬷嬷明儿个回家一趟,问问婶子,荣国府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了?”
她记得,就在她嫁人不久,贾琏就娶了甄家的女儿为妻。
只怕这位甄氏夫人,不会像她上辈子一样傻,随王夫人糊弄吧?
陆嬷嬷应了,当下就先叫人回王家传了话。
等到第二天,她到王妃那里领了对牌出了王府,等到天黑才回来。
“怎么样,怎么样?”凤姐儿一叠声的问,声音颇有些急切。
这王府规矩是规矩,却难免少了些乐趣。
如今眼见得是有贾王氏的笑话可看,凤姐儿可不是就迫不及待了?
凤姐儿猜得半点儿不错,可不就是贾王氏的笑话?
陆嬷嬷喝了口水,徐徐道来:“荣国府那位琏二奶奶,可真是厉害,连那府里的老太君,如今也要退避三舍呢!”
听见“琏二奶奶”的称呼,凤姐儿一阵恍惚,然后才自嘲一笑:如今,这琏二奶奶可是另有其人了。
好在屋里的丫鬟都专注地听陆嬷嬷转述八卦,没有人察觉凤姐儿一瞬间的异样。
却说那甄氏嫁过来不久,就借着贾王氏假惺惺地要把管家权还给大房的机会,不但要来了管家权,还逼得贾王氏不得不把库房的钥匙都给了她。
凤姐儿当初也是从贾王氏手里接手过账目的,自然知晓里面的猫腻不少。
只凤姐儿会顾忌着与贾王氏同出一族,贾王氏还是长辈,帮她抹平了。
那甄氏可没这份儿菩萨心肠。
甄氏在娘家的时候,显然是学过管家理帐的,对里面的弯弯绕绕清楚得很。
不过接手了几日,便查出了好几处亏空,还有好几处账目与库存对不上号的。
她也是个聪明人,进了府之后也知道奉承着正经的婆婆婆母。
这不,到了需要人出头的时候,甄氏就直接拉了邢夫人助阵。
邢夫人平日在府里是个尴尬人,只比那泥胎木塑多了口气。
但是在找贾王氏麻烦这一头上,她却是积极得很。
再则,甄氏入府之后对她也算恭敬,甄氏管家之后,她的生活水平也明显提升了,自然乐意为甄氏助阵。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实在是肝不动了。感觉身体被掏空,想咸鱼需要滋润(疯狂暗示)……
第92章 王熙凤(二十三)
贾府的老太太贾史氏, 就算是再偏心二房,也不能明着说:她当初让贾王氏管家,打的就是贴补二房的主意。
她已经知道了,这甄氏不好惹, 只能尽量和稀泥。
可甄氏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当即就表示:“看来, 二婶子是不心疼我那元春大姐姐了。”
在贾珠已逝, 宝玉年幼的情况下, 元春无异于贾王氏最大的倚仗。
听见甄氏阴阳怪气地提起元春,贾王氏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毛,一下子就把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戒备地看着甄氏:“琏儿媳妇儿这是什么意思?”
关键时刻, 还是老太太更镇定:“琏儿媳妇儿, 可是贵妃娘娘那里, 对元春有了安排?”
甄氏笑笑低头, 将手里的帕子折成正方形, 又折成三角形, 再一下子抖开, 如是反复,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好玩儿的事情一样。
贾王氏紧紧盯着她, 只觉得她手里揉来折去的不是帕子, 而是自己的心, 弄得她烦躁不已, 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
老太太也忍不住了, 崔问道:“琏儿媳妇儿, 你倒是说呀!”
甄氏这才抬起头,目光从老太太脸上,慢慢挪到贾王氏脸上, 别有意味地说:“前两天我进宫拜见贵妃姑母,偶然听她说起,圣人有意将宫中女官、女史分赐入各位皇子的府邸。至于人选嘛,就交于段贵妃与贵妃姑母共同斟酌。”
贾王氏立时就激动了起来,也顾不得正在和甄氏争执了,急忙问道:“那甄贵妃的意思是……”
甄氏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道:“这就不好说了。”
贾王氏心头一恼:“你……”
“咳!”老太太急忙咳了一声,以免这没脑子的儿媳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这时,邢夫人突然开口:“贵妃的心思,咱们怎么猜得着?对了,咱们不是正在说库房的事吗?怎么又说起这些来了?”
“哦,对对对,”甄氏一脸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看我这记性,还好有母亲提醒。老太太,二太太,咱们还是先把家事处理了,再说闲话的好。”
贾王氏恨不得扑上去咬邢夫人几口:你们口中的闲话,才是我真正想听的好不好?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要想到女儿元春,便是再大的亏,贾王氏也能咽下去。
——且容你们得意一时,待我的元姐儿入了九皇子府……哼!
熟不知,与此同时,甄氏也在想:反正元春得势,我们大房也沾不了。我便是能在贵妃面前说上话,也只会把元春往那不景气的地方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