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同人）[家教·初雨岚]茶垢(49)
骤然之间，在G的身后发出了“咯啦”与“噗通”两种相随的巨大响声。男子大吓一跳，不得不转过身来，竟看到他已纵入冰冷的池水之中，池面结的冰破裂成支离的碎片，正混乱地飘浮晃动着。男子惊呆了，只得惊怔地看着他的身体不断地碰撞在冰块焦锐的角上，看着他困难地在及胸高的水中挣扎。
他寻着摸着，回头来，脸已冻得铁青。他见着G面上的悲怆与无奈，还有更多的是难以言传的疼痛感。每一次每一次，其实都是他在耍无赖。企图着，让那个美丽的人注意自己；希望着，让那个沉艳的人恋上自己。而现在，他已知晓自己到底有多任性。含着无尽的歉意，但他仍然想要最后的肆意妄为一回。
“一定还活着的。”他用颤栗着的声音，如此向G许诺。
“我帮你捉来的鱼儿，一定还没有死。”
如同他的爱，至今依然仍未熄灭。
所以现在，他必须证明给对方看。
还未等G来得及劝阻，他便深呼吸一口，埋头潜入水中。几串水泡咕噜咕噜地冒出水面之后，便是一阵诡异的寂静。G在池边不远处难以置信地看着，双眼瞪大得眼眶亦发痛。时间一秒一秒地逝过，夜色仿佛愈加清明，池面的动荡也慢慢缓下。除了冰块碎裂之外，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得令人窒息。
G踏前一步，用沙哑的声音无意识般地喊出他的名字。
“雨月……”
没有回应。
池面的涟漪逐渐消失。
“雨月…………”
那把嗓音似是啼血一般，开始渗出濒临绝望的味道。
破裂的冰块慢慢地连结起来。
再如此下去，这样寒冷的夜，将会把水中的人冰封。那样的离别，太过于意外与出乎意料。若是这还是一个圈套，望G能够掉入，那样的话，这个代价似乎过于沉重。他付出生命，才得以令对方回头，看他最后的一面。他将那样的沉重，硬生生地压在G的身上，让对方来尝试再一次失去挚爱之人的滋味。
十岁的那一天的大火，夺去了G这一生所有的亲人。
火焰吞噬了父母，为救自己的姐姐嫁给仇人。
自此以后，红发的孩子烙上了火焰的刺青，那颗在烈焰中燃烧的心脏炼成了铁石一样的冰晶。
本以为，再也不会如此地恨和痛。可是现在，一切都被推翻了。
那个布满了躯体的火焰刺青，正如当日一样剧烈的灼痛着，就像是要撕碎身体一样，活活地割离出心脏最柔软的部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自己还能够如此真切的哭泣。
什么都思考不了，满满地在大脑里面的，都是害怕。
害怕失去，害怕再会沦为孤身一人。
红色的男子纵身跳入池中，若是发疯了一样哭喊着雨月的名字，拼命地在水中搜寻对方的身体。冰冷与湿润的两种感觉深入心中，正是眼中所落的泪的感觉。那样，便犹如陷入了一汪巨大的泪水之中。刺痛、逼迫、吞噬、悬浮，明明仅是小小的一潭池水，却若一个无尽的大海，令人浮浮沉沉，埋藏声息。
无论再如何努力地呼喊名字，也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池底的水草缠住脚踝，令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力气都将用尽，唯剩呼吸与泪水不止。男子停滞在池的中间，在被无数个冰刺割裂衣裳之后，血丝亦开始深入水中，悄然地染红这一汪无底的泪水。
够了，这一出闹剧。在恸哭着的人身后，有双漆黑的眼睛安静地将这一切看在其中。
那样的温柔眼神无法掩住太久，很快，G便察觉得到身后有人。当畏惧着地回头而看时，见到的那一张脸正宠溺地笑着，柔情得恍若梦中。
G抽噎着，以最后的一丝气力向走过去。他只笑着，就算甩来一个拳头或是巴掌都能够甘之如饴。可是，迎来的竟是一个与自己同样冰冷湿润的身躯。
紧捉着他的衣裳，G低头埋入他的胸膛，抑制不住哭泣的声音。
是否失而复得，无从得晓。这段爱恋的波转，似乎能够就此以泪冰释。
即便最后仍然必须分离，仅在此刻得以相拥而泣，亦已足矣。
夜阑而人静。雪依旧幽幽落着，飘零似羽，最终点在如银镜无暇的冰面上。轻轻盈盈，絮絮飞飞，如梦如幻之景，令万物为其屏息感叹。池中亦有疑似游鱼之影，摆尾弄骚，潜躲埋藏，一瞬便难觅踪影。夜之幽深，屋房早已熄灯安谧。群山封雪，万野凝霜，世间安眠之隙间，犹见一方荒弃许久的院落，仍有孤灯摇曳，人影成重。
内室早已不足保暖，寒气瑟瑟，鼓得灯火如豆，跳跳跃跃，几近熄灭。仅在这一线光线之中，见得一人为另一人脱去衣裳，其臂亦颤栗不已。而衣物还未褪去，先是痛楚胀满了心房，再也于心不忍，看那冻得苍白如尸的躯体。
“我去叫人拿来热水……”红衣人哽声而道，立即便要走去。长发扎辫的男子伸手将其拉住，只稍稍用力，那筋疲力尽之体就难以抵挡，相当轻易地被他拥入怀中。
那是同样冰冷的、颤抖着的身体与灵魂。他把对方压在自己心脏所处之地，令自己微弱的心跳声音插入心扉。“不要去，G……”道出话来时，其实本无深意。但既然已无法收回，便任由臆想。
希望你勿去之地，到底是何方。
“留在这里，把我温暖起来……”
他的心，已变得非此红焰而暖热不能。
以潮湿之躯，冰冷之温去相拥而眠。身心亦疲倦，话声吐息之间轻飘浮盈，胸膛蹦跃之声响斥骨髓。那样的暧昧姿态与煽情景致，烁动莹跃的红眸子亦痴痴地看着。他并不是没有蠢动，只是记起当日那羞耻之事，深觉懊悔。他只得将对方抱紧，于耳边细细述来。
“那日在雪地中说的话，你不要当真。”
只有在某种时刻才感受到情爱之意，实在太过荒唐。
“对不起，G……真的很对不起。那天的事，还有刚才的话，我都只是……”
歉语到了最末，竟寻不到一个充分的理由来掩饰自己丑陋的妒忌。
只是因为太过爱你——他并不想要用这种看似伟大其实虚伪的理由来求饶。可惜，那真的是所有事故的罪魁祸首。他从未试过如此深的陷入一场恋爱，不晓得如何去走下一步棋，怎么来收住自己的将军。所以，一子错，落得满盘皆输。
“……好辛苦。”忽然间，他怀中的人发出细微的声音。他一惊，以为自己勒到了对方。当赶紧松开怀抱时，他见到那张印满泪痕的面上尽是凌落、尽是哀伤。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G的神情。
如同是失去了所有，在痛与恨都过后，不知道还可以如何存活的一种迷失。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报你。”男子痴呆一般念出那样的话语，眼中仍存有莹莹泪光，流连着凄伤、楚楚怜人。“从那场火之后，爱我的人都没了。所以，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唯一剩下的Giotto身上。然后慢慢的，忘记了那种感觉……”
那是，被人深爱的感觉。
“但是，你出现了。”泪终于满载溢出，湿润了整一双水红的瞳。那不知是笑，还是哭，是感激，还是感伤。他的手被对方觅到，然后一只一只手指地细找，最后环环相扣，紧不分离。
“谢谢你。”说出道谢的那一句话时，恍如即将消逝之前的告别。“可是…我已经记不起了，实在是太久了……”G哭着，开始缓缓地摇头。“父亲的样子，母亲的样子……还有被他们宠爱的感觉……”
泪水，如骤雨瀑流。远去的童年，那些本应永生不忘的回忆，竟如此唏嘘地被时光冲洗得平淡依稀。
唯独剩下那天的痛楚，今日依然在面上和身上刻下的刺青之上，深刻得不能再深。
“所以，假如分开了的话。总有一天，我也会像忘掉父母一样，把你忘记的吧……”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他未能想象的感情。痛爱着，却因为害怕别离而不敢爱得更深。他原来从未看透过G的内心，竟是这样的弱小与易碎。
“所以，不要再喜欢我了……回报的方法，我已经忘记了……”
那样的悲恸，与无助。便如同是再次上演昔日亲眼目睹双亲的死亡。那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如今依旧无法忘却曾经的厄难。因为，那一场劫难，早已化成了火焰的刺青，烙印在那剩余的生命之上。从那日起便注定了，梦靥将永夜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