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玺抿了抿嘴唇:“额娘,儿子只能说,五妹如果过得不好,您怎么发落儿子都是应有之理;儿子亏欠五妹的,一辈子都要用心补偿她。”
寒苓幽幽叹息:“在你们父子眼中,骨肉亲情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是的,寒苓更怨怼的对象是掌握决策权的乾隆皇帝,这其间的苦衷当然是不能宣诸于口的。
过不数日,魏贵人临盆,于晚膳后不久发动,破晓时分便生下了一个女儿,序齿即为皇九女是也。
九格格洗三后不久,紫禁城中迎进了第二位皇子福晋。
在异腹所出的子女中,永琪算是跟嫡母关系最为融洽的一个皇子,五福晋西林觉罗氏也是永玺的备选福晋之一,不说如何亲近,至少没有遭受婆婆厌弃,跟妯娌做个对比,皇后婆婆的态度简直温和的令人发指。
寒苓向愉妃笑道:“向你道喜,今后就是有媳妇伺候的人了。”
愉妃忙道:“主子娘娘才是她的正经婆婆呢。”
“我这里伺候的人不少,你与永琪新婚燕尔,把他照顾好,早日生下小皇孙,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寒苓笑道,“你是头一个在宫中居住的皇子福晋(事实上是第二个),趁便给你立一立规矩,赶着风和日丽的天气,三五日来一趟,陪我说说话便也罢了,若是天公不作美,教奴才来问个安,谁也挑不了你的礼儿去,再有闲暇,常去两宫皇太后宫中承欢膝下,这就算是对我尽了最大的孝心了。”
“臣媳谨遵皇额娘吩咐。”西林觉罗氏松了一口气:这位嫡婆婆可是出乎意料的和气。
寒苓又嘱永琪:“跟你福晋好好过日子,我与你额娘等着抱孙子,约束好自己房里的人,敢让你媳妇没脸,仔细你的皮要紧。”
永琪满脸笑容:“儿子不敢!”
成霜近前回道:“主子,阿哥格格们已经在毓庆宫候着了。”
“嗯。”寒苓点了点头,“你们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再有两章就告一段落了。
☆、128
“魏贵人生育有功,她的位份是不是要提上一提的?”九格格满月宴上,崇庆太后亲自过问魏贵人的待遇问题,“或是把九格格送给其他主位抚养,你和皇上有什么主意没有?”
“是。”寒苓扶着肚子起身回道,“臣妾正想请问懿旨,早前为了激励后宫诞育子嗣,臣妾曾与皇上商定,凡能生育子女,立时升迁位份恩酬其功,如今四妃之位虽满,六嫔尚有四人空缺,若得皇太后允准,臣妾自当对魏贵人加以褒奖。”
崇庆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办吧。”
寒苓转头吩咐成霜:“告诉内务府,忙过了四公主和五公主的大事,立刻便要筹备魏贵人的晋封事宜。”
四月十二日,固伦和晴公主大婚,辉发那拉伊犁以尚主推恩,受封固伦额驸。
五月初八,固伦和惠公主出阁,多拉尔海兰察以尚主推恩,受封固伦额驸。
和晴公主与和惠公主在发嫁前后还发生了两段小插曲。
首先,伊犁主动请旨,希望岳父兼姑父兼姨父免去大婚前恩赏试婚格格的程序。
当着五女婿的面,皇帝狠狠把四女婿兼外侄兼外甥表扬了一顿,海兰察在大小舅子的眼神飞刀下很是诚恳地附和了连襟的议题:五额驸是真的冤枉,婚礼仪程他是看过的,当时还纳闷试婚格格是什么东西,此时才明白,原来是后宫派来的“验货员”,一不留神便失掉了讨好岳丈舅兄的先机,除了观于后效,想要说理儿也找不到地方的!
皇子们对五姐(妹)夫的表现明显是不满意的,等到和惠公主大婚,永玺把妹妹背上轿,左瞧右看弯下腰把垫车的一块青砖抽出来,运足内劲“啪”的一下拍成两段:“海兰察,爷把妹妹交给你了。”
“奴才谢过王爷信重。”海兰察抹一把汗:大舅哥真人不露相,就凭这一手,自己真就未必能扛得住。
不管怎么说,两位公主的顺利出嫁了却了皇后娘娘的一桩心事。
五月二十三日,寒苓于景仁宫产女,序齿即为皇十女是也。
前面说过了,对于那拉皇后而言,乾隆二十二年算是一道颇为明显的分水岭,整个上半年,娶媳祝寿嫁女生孩子,喜事一桩连着一桩,从七月起,形势骤转直下,多少年碰不到的倒霉事铺天盖地的压了上来。
寒苓正为小女儿的养母人选头疼,成霜白着脸入内回道:“主子,承恩公府来报,咱们公爷不行了。”
“怎么回事!”寒苓“嚯”的一下站起身来,“不是说只是偶感风寒吗?”
哪里是偶感风寒,讷尔布从去年冬天开始便卧病在床,开春后逐渐加重,之所以硬撑着一口气没咽下去,概因后宫中喜事太多,身为皇后生父,绝对有不给闺女添堵的义务,现在好了,大外孙娶了福晋,大外孙女顺利出阁,孙媳妇进了门,女儿生了个大胖姑娘,赶现在咽气,对列祖列宗、对子孙儿女都算是有了一个完美的交代。
比及凤驾赶到,讷尔布连话都说不上来了,寒苓跨步抢到床前,满脸都是泪痕:“阿玛!”
讷尔布看到女儿,眼珠转上一转,用力把手抬了一下。
寒苓哭道:“阿玛,家里的事儿我都照应,我以后再也不和您赌气了。”
讷尔布不肯闭眼,喉咙中发出一丝极为浑浊的嘶鸣声。
郎佳氏擦着眼泪说道:“你们阿玛放心不下皇后娘娘,要你们护着娘娘,别让她被人算计,你们更不许给她添乱,谁敢跟娘娘求这个要那个就是那拉家的不肖子孙,到死也不能埋进咱们家的坟茔。”
武德不在京城,四格与讷里拜领遗命,讷尔布这才闭眼西去,徒于正房留下了满院的哭声。
这时候就显出娶了儿媳的好处了。
皇后丧父,万事不愿理会,难保教小人钻了空子,乌雅氏一面开解婆母宽心用膳,一面照顾小叔小姑,又不能在两宫皇太后驾前失了体面,好不容易熬到婆婆走出阴霾,一月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寒苓还是领情的,对儿媳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事实上,乌雅氏只是迁怒对象,引发那拉皇后不满的是皇帝父子),加上和惠公主新婚和睦,又有成霜等人极力劝和,景仁宫和毓庆宫总算开始步入正常婆媳的相处轨道。
讷尔布一死,子孙都要守孝,辉发那拉氏全线引退,对景仁宫的影响不言而喻。
别的位置倒也罢了,有宗亲王在,散落的势力早晚能聚拢回来,独有内务府一处不能落于旁人之手,四格举荐了两个宗亲接替自己与讷里的位子:简亲王义启兼任内务府总管大臣,讷里的职位转嫁到了和亲王世子永瑛的身上。
简亲王义启是铁杆的宗王党,和亲王世子永瑛就差没管景仁宫叫亲妈了,有他们两个坐镇内务府,紫禁城换汤不换药一般仍旧牢牢掌控在那拉皇后的手中。
堵心的事儿还在后头,和惠公主既已出阁成婚,寒苓便要遵守前言提升魏贵人的位份了。
过完皇帝的生日,寒苓在景仁宫宣示恩典:“皇上旨意,晋魏贵人为魏嫔,今后便移往长春宫居住吧!”
魏嫔谢恩起身,因向寒苓求道:“主子娘娘,长春宫本为孝靖皇后居所,嫔妾身为先皇后旧仆,不敢染指孝靖皇后寝殿,今得万岁爷垂怜,宁愿与九格格移往长春宫后殿起居,求主子娘娘允准!”
“你是一宫主位,哪有屏居后殿的道理?”寒苓微皱眉头,“并非本宫践踏你的忠心,启祥宫与翊坤宫虽然空着,或是安置大挑秀女、或是留作命妇退步之所,都不便安排妃嫔长久居住,倘若委实不得自在,搬往景阳宫居住倒也使得。”
“嫔妾不敢。”景阳宫只有一个房客,即后宫中位份最低的妃嫔祥常在,虽然如此,景阳宫的正殿不是好住的,只看母后皇太后面情,乌拉那拉氏复位是早晚的事儿,如果抢了景阳宫的正殿做卧房,复位的祥嫔不足为虑,得罪了母后皇太后可就太不划算了,两害相权取其轻,魏嫔还是做出了妥协,“嫔妾愿意搬到长春宫正殿居住。”
寒苓点一点头:“罢了,既然指了你做长春宫主位,正殿偏殿自随心意,本宫也不能为了这种小事与你挑理。”
魏嫔的当务之急是把女儿养在跟前,至于有没有封号、住不住正殿,那都是末节次要之事,贵妃没有封号,班次仍在四妃之上;皇后未居中宫,照样是名正言顺的正宫娘娘,如此做个对比,真就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