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了那么久的钱,自己都舍不得用,黑心的老赵又不肯给我多排几个任务,这样下去,根本就是坐吃山空呀!
五天前当着女闾老板,对着言欢深情款款地掏出三百金的时候,子文的心,其实在滴血……
言欢看着子文的眼睛,他眼中真的有自己,那么真切,那么明亮,像他说的一样,饱含着他从未在别人眼里看到过的尊重。
“好,等我们拿到钱了就一起走”韩谈是言欢的客人之一,三天就被他搞定,之后便经常来骚扰他,还说什么自己是十三皇子最亲近的人。
呵,仅仅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仆人吧?一个和他一样低贱的男人。
他最痛恨同性之人,也最恨这种自不量力的人,他在心底发过誓,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对任何人动心,绝对不会。
可……这个叫子文的男人,却真的让他义无反顾,不再排斥同性。
子文‘诚恳地’点点头,“成,但如果拿不到钱也要一起走!”
“……好”言欢再次感动,想起昨天给韩谈喂饭的时候,不小心被他挣脱绳子,拿起木棍要打人的时候,子文为自己挡下结结实实的几棍子,言欢心里暖暖的,“你的伤?”
韩谈的几棍子虽然重,却重不过罗网残酷的训练,“没事”韩谈的绳子……是子文故意松开的,只不过,是为了骗取言欢的信任。
韩谈很忠心,子文把他揍了个半死,他也不肯送一封信去给公子高……在子文的旁敲侧击连同苦肉计下,曾经和韩谈无话不谈的言欢果然主动将书简送进了公子高的府邸。
山下小路的尽头出现一个人影,“来了。”
“什么,嘭……”子文一指戳中言欢的睡穴,把他放倒。
我不杀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但你绝对不能看到公子高。
子文看着地上的人,冷笑都懒得笑,“亏你还在那种地方待了整整十年,这才几天?连虚情假意都分不清么?恶心的废.物!”
子文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为今日狗眼看人低的行为付出了拨皮拆骨的代价。
公子高停住脚步,山腰上的人几个闪身就来到他面前,比起上次见面,她的轻功确实进步不少。
“你的‘黄桷兰’……”
子文接住公子高扔过来的袋子,打开一看,不多不少,正好五百金。
瞬间觉得小金库又大了一点,眉开眼笑道,“哈哈,你还真带了钱,还带这么多,真是和以前一样浪费~”
公子高骄傲地看了子文一眼,“嗬,你不是说过演戏演全套么……不想要的话就扔了……”能给她的就只有这些了,因为除了这些,他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有,什么都不能有。
我赶紧收拢钱袋,果然富二代的生活就是奢靡,智障都知道不能丢。
“……”很久不见面又很想见到的人,再见到的时候,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
倒是她先开了口,“你吃饭了没?我带去你吃好吃的”子文摇摇手里的钱袋,炫耀着自己有钱了~
公子高淡淡地笑,气氛轻松了许多,“你呀~得寸进尺”每回她说要请客的时候,到最后付钱的总是他。
他说了却不动,额……这次我是真的想请你吃饭好不好?虽然是用你的钱,“……子元”子文试探性地叫了叫他在小圣贤庄时的名字。
“子文”公子高看着子文的眼睛,慢慢看到在彼此的眼中,各自早已变了模样。
“嗯?”
“你来……是为了三位师公?”
他的声音亦如当年般温柔平静,只是不容置否。
子文深吸了一口气,这么拐弯抹角下去,确实没意思,“是,你会帮忙么?”
望着苍山白云,避开子文身上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贪婪,“我是秦人”但从头到脚,从血肉到外貌,从出生到死亡,他都是秦人。
“好,谢谢~”
没料到子文竟是温柔浅笑,就像从前在小圣贤庄送她东西的时候,笑得纯粹阳光、温暖稚气……他还记得,以前不管送什么给子文,她会很开心,吃的也好,用的也好……让她过敏的黄桷兰【此处真的是黄桷兰】也好……她从来只是微笑着道谢。
她很好,练武的时候翻白眼,在他的书简上涂树胶,捉青蛙放他衣服里,整到那群儒家弟子不敢再在背后骂他等等在内真的都很好……
抱着公子高的金子往下走,子文没有片刻停留。
别人对你凶残下套是理所应当,别人对你好,不感恩,也要适可而止。
做店小二的时光里,我竭尽所能解答子元的问题,不时还综合古今中外的故事给他讲道理,他也一有空就拉着我教武功,而且一次比一次严格,学渣的形象在我心里荡然无存……
他对我,真的是……从来不会有人这样宽容、耐心的对待我,不问我的身份来历,不会像张良赵高、墨家人那样算计试探我……
“二师公不在罗网手中”子文转过头看着声音的源头,远山之中,已看不清公子高的容貌。
我突然觉得自己,恶心极了。
昏暗的地牢之中,颜路依旧静坐在一方透着微光的铁窗之下,每一次赵高过来,都会带着一盘棋,却从不与他对弈,只是跟他分析棋局,如何落子,怎样弃子。
“赵府令,请问这是第几次了?”颜路微微睁眼,赵高正好从牢门外进来。
“第二次,不得不说,您的师弟不仅有勇有谋,而且执着,这一次,”赵高嘴角扬起一丝颇为意外的笑容,像是惊讶又尤为惋惜,“张良先生差点就成功了。”
颜路平静地笑了笑,复又闭目养神,“此处是罗网根源之地,高手不计其数,子房又怎会轻易得手。”
“哦?”赵高也冷静的出奇,如同多年相濡以沫的好友一般,不喜不怒,“罗网不是也没抓住他?不如赵高和颜二先生打个赌,我们赌一赌,第三次行动,他会失败还是成功……”
牢门砰地一声锁上,望着头顶暗淡的光线,颜路的目光落在栅栏之外的棋盘上。
对于他这种下棋下了几十年的人来说,赵高每次带着棋来却不与他交战,还真是折磨呀~
要知道这种心痒难耐的滋味儿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都怪子路那个兔崽子,还有那个整天一副‘天下学问我最多’伏念小子,不过……应该没有机会再见了……
饶是熟知罗网的追踪手段,子文也花费了大把力气,才推算出张良藏身于何处。
推门而入的时候,一屋子的草药味儿,张良正在自己处理发炎腐烂的伤口,不过……草药里,有种味儿闻起来不是那么正确。
嗯……这位机智到狐狸见了都要磕头下跪认祖宗的大爷,不会是?
“咳,张良先生,我觉得还是我来帮你上药吧,不过……”子文指着旁边一味被磨烂的新鲜草药,“这个是独活,不是白芷,虽然它们是近亲……”
张良缠纱布的手抖了抖,额头上低下三滴汗……我说怎么一点都不止痛止血呢,“让子文见笑了……早知道以前就多跟师兄学习如何辨识草药,如今就不会弄到连小小的伤口都处理不了。”
“先生这么聪明的脑袋,文武双全的,要是再学了医术,别人还活不活?”
子文坐下来把张良乱七八糟缠在手臂上的纱布一点点回开,他整只左手都散发着浓烈的恶臭,伤口边缘的药末和没上药没什么区别,原来他也有活得这么不精致的一天。
看了看屋内,确定没有止疼药,子文只好直接上小刀了,“先生请忍着点疼”随后慢慢划开他左手上肿胀腐烂的皮肤,把里面的脓液腐肉一点点弄干净。
张良眉头紧锁,疼得厉害,却一点也没吭声……掌门师兄还在咸阳宫里,二师兄落入罗网手中,荀师叔为他而死,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绝不能退让认输。
清除好腐肉脓液,子文用黄酒给张良清洗了伤口,然后敷上自己随身携带的伤药,虽然不是什么好货,但总比把独活当白芷要好太多。
刚包扎好,张良便强行起身往外走,子文也不拦他,“颜二先生不在罗网手中。”
放在门上的手顿了顿,张良苍白无力地笑道,“谢谢你,但我必须去救师兄”张良以为子文是为了不让他去送死而胡说,拉开门继续往外走,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他一定可以办到,即便……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