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双教主/陆危楼×阿萨辛】 目莲春(2)
《【剑三双教主陆危楼×阿萨辛】 目莲春》作者:保生娘娘
第一章 上
七岁以前,陆烟儿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的母亲哪儿去了。
陆烟儿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她从记事起,就和父亲陆危楼一同住在西市的高楼深苑之中。
然而,陆危楼每日奔波于外,甚少回来和陆烟儿相处,即便他回来,一望见父亲那张严峻冷肃的脸,陆烟儿也瞬间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长安灿金的落日,花窗垂落的珠帘,莲纹薰球中的百合香,都是她每日看惯的景致,这些景致没有自己的语言,自然也不会回答陆烟儿的疑问,——不,有一样倒是会的,那些走在幽长回廊中来来往往服侍着她的波斯侍女们,身着金丝银缕刺绣花鸟的轻柔纱丽,眉眼深邃又艳丽。
陆烟儿曾经追上去询问过她们,可只得到一掬温柔的微笑,或是敷衍的答非所问。
陆烟儿只得赤着脚,瘪着小嘴,闷闷不乐的转过身去。
侍女足腕腰肢上的碎蓝宝石瑰色玛瑙,随着步伐清脆荡漾起来,像是璀艳玲珑的声之湖泊。
也对,湖泊是有声音的。
可是湖泊,不会说话。
没有人能够认真的回答她。
于是在七岁那年,一个仲春的午后,陆烟儿制定了一个不得了的逃亡计划。倚仗着自己那点微末的武功底子,她用一根绳子,从二楼临街的窗口把自己偷偷运送了出来。
小小的姑娘不知哪来如此大的勇气,长安城对于她还太辽阔,西市的街道纵横交错,她连这些路通向何处都不晓得。
处处飘荡着浓艳的香气,风将葡萄纹柿蒂绫的朱色酒帜吹卷起来,碧眸纤腰的胡姬在花鬘炫转的舞台上跳着不知名的异域舞蹈,云鬓广袖的唐妆歌伶坐在阁中抚弄着凤尾琵琶。小小的陆烟儿忍不住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胭脂红罗衣,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眸子里落满了风和光。
她们都好美,从来没见过的美。
长安牡丹,盛世芳华。
可是这里大概没有她的母亲,她脑海中的母亲,不需要多么美,但是她一定会对着自己温柔微笑,伸出手来,她的怀抱有着玫瑰苏合的香气。
陆烟儿垂下眸子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刚离开人群,冷不防,衣袖却被人扯住了。
“小姑娘,你要哪儿去啊?”
陆烟儿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瞪大了眼睛,一只粗糙皲黑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裳,扯住她的人身后还站着两个一脸油光的猥琐男人,正朝她挤眉弄眼的笑。
陆烟儿咬紧了牙,想反手擒拿住抓他衣裳的男人,无奈力气太小,反而被揪的更紧,男人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来,带着黏腻的恶心,“小妹妹,怎么不说话呀?”
陆烟儿一颗心砰砰跳个没完,细密冷汗汇聚成一滴滴,从颈后顺着脊背往下流去。
“你……你们让开,我母亲就在旁边……”
话一出口,那动荡慌张的稚嫩声线让三个人笑的更得意了,为首的大汉狞笑迫近,一步步逼着陆烟儿往后退,身后就是墙壁,陆烟儿的汗毛都竖直了起来,她颤着睫毛闭上了眼睛,却仍旧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小妹妹,你母亲呢,是不是跟野男人跑了,不要你了啊。”
“你……你骗人!”
陆烟儿抓紧自己的衣摆,踉跄了一下,后背重重的磕上了墙壁。大汉把她扭到一边的脸硬生生拧到自己眼前,捏住陆烟儿的下颔,歪嘴打量着。
“嗯,是个好货色,还是个外族雏儿,卖到锦春楼去,应该有个好价钱。”
“坏人!”
陆烟儿怕的浑身发抖,急忙睁开眼,跺着脚照了三人的脸就狠狠呸了一口。
“啧你这死丫头!”大汉抹了一把脸,横眉竖目的举起拳头,就要照着陆烟儿的心口揍下去。
陆烟儿死死咬着唇瓣,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可这一拳却没有打下去,飞镖忽地嗖嗖划破风日,三人哀嚎出声,痛的放开了陆烟儿,纷纷倒地。
“汝们要做什么。”
声音曼妙,可想见人物之曼妙。
院巷长街,八个绛衫明丽的女子,一双雪驼拉着一辆阔大的错碧镂宝璎珞团花的紫檀清油车,从车上缓缓走下来的,眉目深艳的异国红衣美人,却比这锦绣华云更耀眼。
琥珀明眸黛睫朱唇,微卷黑发披散如云,他抬起手,天青海蓝和嫣红石榴石的珠链,点缀着琳琅金片,窸窣妙曼的,自他莹白皓腕上迤逦垂落。
红衣美人若有所思的环顾了一周,眉尖微微一蹙,双唇轻启。
“或者说,汝们要对吾的女儿,做什么?”
第二章 下
牵过陆烟儿的手有些冷,纤长的手指拢握起来,像是虚空中开了一朵柔白的辛夷花。他垂下眸去,秾黛长睫轻阖,望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男人,眉目之间是掩饰不住的倦怠和厌恶之意。
倒在地上的几个混混仰望着他的身影,呆愣了片刻,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胸口便立即被一旁的红衣女子用皎如银月的弯刀尖刃用力抵住,只好噤若寒蝉。
“交给汝们了。”
红衣美人仍旧牵着陆烟儿的手,吩咐的语气慵懒而冷淡,他散漫的转过身去,绯红轻薄的大幅衣摆飞扬,几欲拂上陆烟儿的脸颊,微风吹来,自他的袖底,卷起一缕轻浅的冰麝冷香。
几乎是没有任何拒绝理由的,陆烟儿任由他带领,跟着他走到油壁车畔。
“……谢谢你。”
陆烟儿声如蚊喃,不敢抬头去看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怯,仿佛揣了一只小兔子一般,在胸腔里跃跃的跳动,七上八下。
“怎么了?”
红衣美人低低的笑了一声,蹲下身来,动作轻柔的拂开陆烟儿额前,适才因频繁拉扯而纷乱散落的发丝,女童有一双碧蓝灵丽的玲珑眸眼,好似一泓明艳的湖,若是仔细望去,或者,还能从其中望见水中瑟瑟流转的霜青山色。
真是熟悉不过啊。
他一时怔忪,仿佛忆起了大漠深处烟雨罗织的海市蜃楼。
漫长幽黑的微卷发丝,有几缕散了下来,轻轻的扫在手背上。
陆烟儿望着他,眼睛一眨一眨。
“走吧。”
再一瞬,陆烟儿就被他轻轻抱了起来,红衣吹起绯色的风, 错落纷繁的金璎珠铃随着行走,泠泠响动。
她伏在红衣美人的肩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搂紧了他的颈项。
也许是错觉,陆烟儿听见他几乎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她的发顶,被轻轻抚摸了一下,力道很轻很轻。
“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梳一梳。”
……
长安的天空渐渐转阴了,一片又一片轻淡微灰的云,若一片又一片的昙花余瓣,叹息着飘落,纷覆而来。
陆烟儿的发辫,被一双手慢慢的解开,浓若雀尾的长发随着轻缓的动作,倏然披垂下来,洒在胭脂红芙蓉纹的衣摆上。
纤细素白的银链额饰,坠着一弯瑰紫的水晶月牙,握在红衣美人的掌心,他的另一只手,持着一柄青金石镶螺钿的乌色玉梳,细密锐利的梳齿带着异样的温润,缓缓的梳拢过陆烟儿的发丝。
沙、沙、沙。
绛红凤尾罗的车帐顶,垂下一对喷香吐麝的镂空鸾鸟宝相纹银熏球,映在陆烟儿的眼中,滴溜溜的打转。
“您,您从哪儿来?”
车中的空气静默,陆烟儿觉得安心,却又忍不住局促,迥异的两重情绪奇异的混合在一起,她不由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这种微妙的忐忑感。
只是,问出口的问题,非常蠢。
“我?”
原本温顺游走在发丝涓流间的梳子,停滞了片刻,然后,再次柔和无误的,梳拢了下去。
“我来自大漠。”
“大漠?”
陆烟儿闻言,兴冲冲的回过头去,目不转睛的盯着美人。
陆烟儿的父亲陆危楼,是来自异族的汉人,而陆烟儿拥有一双碧蓝澄澈的眸眼,容貌眉眼无不彰显着她与生俱来的西域血统。不过,在陆烟儿的记忆和足迹里,她生长的地方是大唐的国都长安城,关于西域大漠的形影片段,她一向只在侍女的讲述和那些绘有错金花鸟的书册中,才能去追述想象那些缤纷绚烂的海市蜃楼。
“别乱动。”
美人伸手,将陆烟儿的肩膀扶回她原本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