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轻哼一声，似不屑，似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街上有人在喊一个名字，他回头看了一眼，一字未说朝那儿走去了。
那是一群流气的男孩子，他的伙伴。
他停下脚步，眉心不悦地皱起，又瞧她半晌，她后知后觉地抬头，安静又纯粹地回看他。他也瞪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是无语的，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龙葵走得很慢，走到十字路口停下。他已走完半条斑马线。龙葵不需要过马路，不准备再漫步在这座城市了，转弯回家，想打声招呼又觉得不必。
不会再有交集的，就这样分道吧，她想。
少年把外套甩在肩上，走到路中间，回头。
龙葵笔直而安静地站在马路牙子上，窈窈窕窕，俏生生的，望着他。洁白无瑕的衬衣勾勒出动人的曲线。
他在晚霞的光里眯起眼睛。
她指了指左手边，示意她的家在那个方向。
他大拇指朝自己身后指指，示意她过来跟他往那个方向走。
龙葵的攥紧手里的书包带子，远远地看他，不动。
夕阳余晖，人来车往。
他也不管，径自走去马路对面，再看，龙葵随着人群走过来。
龙葵也不知道怎么了，脚步好像不受她的控制了。或许是因为那个少年对她没有恶意，她感觉得到。
他自顾自哼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双手插在兜里往前走，到一家小餐馆门口，就着露天的餐桌，拉了把塑料凳子坐下，又拿根烟出来抽。
隔了一会儿龙葵才走到跟前，站在一旁看他。
他也抬眸看她，她的脸白白的，小小的，比他喝过的牛奶还要白，好像还没有他的手大。头发披散垂落在身后，泛着他也形容不出来的光泽，在夕阳下，金灿灿的。
他觉着她像只蜗牛，说话，走路，做什么都慢吞吞，就连谁戳她一下，她的触角也是慢吞吞地缩回去，不过肯定是最好看的那只蜗牛。
还像花店里最贵最美的花，娇贵的很。
第十四章
几秒后，他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想吃什么？”
“都可以。”
“点菜。”
龙葵摇头，把菜单推给他。
说是菜单，不过是一张油腻腻的塑料纸，他看一眼，随意点了三个菜。
龙葵低头看着蒙在桌上的塑料膜和膜上的油污发呆，她还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跟着他过来，耳边是马路上的汽笛人声。
太阳快落山了，傍晚最后一丝阳光照在龙葵的脸上，一切好像变得透明起来。
他把烟搭在装着廉价茶水的一次性杯沿上，磕了磕，问：“你读几年级了？”
陈念抬起眼眸，夕阳落到她的眼睛里好像照射到了水面上一样，泛着粼粼波光。
逆着光，她看不太清他的面孔。
“三年级”
“初三？”他难得有些狡黠。
龙葵知道他是故意的，却还是耐心地摇了摇头解释：“高三。”
他扫她一眼，目光能穿透衣服看到底下，淡淡说，“长得不错。”
龙葵疑惑地看向他，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仿佛再说“啊？我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啊。”
刘北山像被烫到了一样收回视线，面对龙葵清澈见底的目光，他难得的有点羞愧，觉得自己太下流。
见鬼的下流。
他急忙转移话题，说：“要高考了。”
龙葵点头。
空气沉默了下来，只剩下周围嘈杂的吆喝声。
上菜了，他要了瓶冰啤酒，欺身拿瓶嘴对向她的杯子，道：“来儿点？”
龙葵赶紧摇摇头。
他没有为难她，给自己倒上。
两人没有交流，吃完饭，他付钱。龙葵想提议平摊来着，要开口，忽然发现见过他这么多次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呃……”
他扭头看她，眼睛黑黑的，隐约凌厉，浓眉挑了一下：“你是叫我？”
“对不起，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那逼人的目光又出现了。
龙葵脸唰的一下通红，连脖颈都染上胭脂色，无措又不好意思。
“我哥儿们喊过我名字。”他说，“两次。”
在学校院墙外，还有在街上，龙葵都没注意。
他盯着她看，站起身，目光不移，眼皮上抬出一道深褶，终究移开，踢了椅子走人。
龙葵跟上去。
一路无话。
龙葵想和他说她要回家了，但是刚刚的尴尬还没有褪去，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在前边斜斜垮垮地走，她在后边规规矩矩地尾随。时不时，他故作无意地回头看她一眼，确定她跟着。
她喜欢慢慢走着感受周围的环境，走得慢，他总得等。有次他回头，看她几秒，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拿纸包好，手腕一扬，朝她脑袋砸过来。
龙葵一惊，纸团掠过她耳旁，砸进她身后的垃圾桶，“咚”地一响。
龙葵：“……”
男生总是喜欢耍帅的样子，哥哥也是这样。
他转身走了，龙葵在后边苦着脸捂着胸口，刚被他一吓，心差点都要跳出来了。
走到家附近的巷子，天也黑了。
他看一眼巷子，回身问：“害怕吗？”
龙葵抬头看他，又看了看巷子，有锁妖塔黑么。
“不害怕。”
刘北山看得出来她说的是真话，有点意外。
他说：“走吧。”
第十五章
刘北山插着兜，走到前边去了，听到身后轻轻的脚步声跟随着他，凉凉地扯了扯唇角。
走几步，他意外地从裤兜里摸出一颗糖，递给她。
龙葵摇摇头。
他还是没强求，重新放回兜里。
到了小区门口，她指了指第二栋房子。那是一栋独立的小别墅，精致，漂亮。是该她住的地方。
无视像看到什么坏分子一样盯着他的保安。
刘北山往嘴里塞了根烟，转身离开。
龙葵才迈出一步，听见一声：“刘北山。”
龙葵一下子回头，笔直长发像黑色的丝绸裙裾，旋开乍拢，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
他冷不妨看见，叼在嘴里的烟轻晃了一下，拿下来。
“我叫刘北山。”他说，“记住了。”
刘北山站在巷子口，正好站在光暗交接处，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他朝她招手。
龙葵远远看着，没有动。
两个人都没有动。
龙葵还是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抬头仰望他，人高，却瘦，像一堵墙，让她不自觉往后退步，拉开一点距离。
不小心磕到石块，踉跄了一下。
他伸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拉进阴影里。
弯下腰，目光和她齐平，道：“念。”
龙葵已经被吓傻了。
“念……什么？”
“我的名字。”
“刘……刘北山……”她盯着夜色中他坚毅的面容，磕磕巴巴。
他极轻地摇了一下头。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又重复一遍。
“刘北山。”
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急促。搂住她腰身的胳膊又紧了紧。
“好。”他说，“再念十遍。”
龙葵看着他，不语，双手推了推他搂着她的胳膊，却被搂地更紧。
“念呐。”
“刘北山。”龙葵念，声音柔柔娇娇的，慌乱的重复，刘北山，刘北山，刘北山，刘北山……
她闭了嘴，两人对视着，她被禁锢在热气腾腾的怀里，草丛里的蛐蛐儿在叫嚷。
他把那只烟别在她细白的耳朵上，指肚摩挲着她小巧的耳垂，那一处细腻的肌肤霎时又红又烫，他说，“继续。”
“刘北山，”她快速地又开口了，“……刘北山……”
他似笑非笑地听着，摸出那颗糖，撕开包装袋把糖果放进自己嘴里。
她还在乖乖念，“……刘北山……刘北山……刘北山……”
十遍了。
她看着他，眼睛里透露出这个意思。他也看着她。
隔了好一会儿，她开口道：“念完了。”
他手掌捧住她如玉的脸颊，说，“还差一遍。
龙葵的心快跳出胸膛，她说：“不差了。”
“还差一遍。”
“不差。”
刘北山就是不松开手。
龙葵没有办法，只想快点让他满意放过她：“刘……”
他捏住她的下巴，倾身低头咬住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