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脸去,发现萨诺斯脸色发白嘴角含血,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他应该比她要更早到农场,同她一样,看着那场无声却真实存在过的片段。甚至随着少年被抽打,萨诺斯也随之被无形的利刃抽在身上,落得和少年一样的遍体鳞伤。
娜塔莎沉默两秒,问:“为什么?”
从前与萨诺斯见面时,他不是对她言语轻佻,便是对无辜人大放厥词,是以她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好印象。
这次看见了他的过去,她想起曾经的自己,以及每个有故事的队友们,只觉得世界上的温柔很多,却仍然不够,怎么也掩盖不住那些角落之中的伤痛。
正因如此,哪怕耗尽生命,也要保护住那些光明和美好啊。这也是他们——复仇者联盟存在的意义。
身后的小少年,并不能看见萨诺斯,他顺着娜塔莎的视线,皱眉看着某个地方。
那里有股极重的压迫感,少年内心相当排斥,又担心被扔下,上前将娜塔莎的手腕,虚虚圈在两手之中。
怕娜塔莎反感自己,他不敢碰到她的肌肤,只好用并不大的手掌合成打开的圆圈,死死盯着娜塔莎的脚,只要她走动一步,他会立即将她箍住。
少年固执地抿起唇,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不要甩掉他才好……
萨诺斯注意到少年的动作,喉咙逸出笑来,“呵。”
娜塔莎在萨诺斯的眼里,看到了极轻的嘲讽和痛意,她的心没来由被刺了一下。
弱小、无知、愚昧以及贪婪,是萨诺斯自打在某处无人的海岛醒来,便讨厌到极点的东西。
被血液里的狂躁因子煽动的前一刻,他也曾奇怪,自己的愤怒和戾气从何而来,但每每都被狂啸的嗜血融化得丁点不剩。
为什么?他也想知道。
为什么世界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些?为什么那些伤害过别人的人却能好好活着?为什么世界上的人要划分等级?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是如此不同?为什么贪婪愚昧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弱小无知的人总是受欺负?
而这种未知的恐惧,更是另一种催化剂。
他想,只要实现了那个想法,总有一天,他的那些坚持和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直到看见农场的一幕,他的记忆开始复苏,之后的许多片段,像燃着恶魔的眼睛盯着他,比这次还要更加令人痛不欲生。
或许是大脑的自保机制,这些记忆片段慢慢地,不受控制乱窜,甚至脑内的意识,开始混乱起来。
他晃着脑袋,看向变成两个重影的人,“谢谢你的同情,很欣慰你对我,除了讨厌外又多了种感情。不过,你还是别想着当救世主了——”
在意识模糊前,萨诺斯上前揽住娜塔莎,只是迟疑了一瞬,便毫不留情推开某个顽固不肯放手的少年,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娜塔莎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他怎么办?”
如果他是担心,结局并不会好到哪里去的话,何妨不试一试呢?她相信拥有过鲜活的记忆和人生后,没有人愿意永远活在炼狱里。
两人离开这个时空前,萨诺斯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会有人找到他。”
带他去一个堪称地狱般的地方,进行非人类的改造和实验。
这也能间接回答第一个问题。
如果试一试,带走这个笨笨的少年,将会改变现在的自己,那他是不是再也遇不到面前的这个女人了?
从一开始,萨诺斯只当她看作是治疗自己的“药”,即便他发现自己离不开她,在实施自己的计划时,想尽办法将她放在身边——虽然她看起来有些不太愿意。
对自己的反常,他只当做是体内的血液因子在作怪。
可现在看来,小少年似乎不这么想,而现在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她在他心里就是高贵如女神般的存在。
哪怕她的心暂时不对他公平开放,他也想同她在一起。
不管用什么方法……嗯,如果娜塔莎不认同,他觉得自己也可以适当妥协,变得礼貌一些。
比如藤蔓绑人会疼,不如将她逼到没人的角落,按在墙上亲两口。毕竟上次接吻时,她好像也并不是多抵触,就算她态度不软,也要亲到她腿软——
听说这种方法,近段时间在兔子国相当流行,那些追妻的男人,都能用这招屡战屡胜。
所以即便2019年的自己,随之改变的方式有千万种,或许有许多种,都能再次与她相遇。
可万一呢?
他赌不起。
第11章 Chapter 11
很长一段时间里,娜塔莎都以为自己会呆在那个不被人看见的镜面时空里。
在此期间,彼得焦灼地路过了四次,班纳暴力发泄地随手扔过几辆车,巴顿的箭也曾穿透这里,向某一处射去。
不知怎么回事,萨诺斯带着她离开上世纪后,再次回到这里,就忽然病了。
那病来势汹汹,打得萨诺斯措手不及。
他本来将她抵在墙上,捏着她的下巴,意图强吻。
不等娜塔莎动手,萨诺斯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击中,他整个人颤栗不已,倒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娜塔莎退到角落,仔细观察过他。
从病发的症状和身体状态来看,萨诺斯并没有演戏。
大概那面镜子,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娜塔莎皱着眉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扶起萨诺斯,将他放在一旁的床上。
萨诺斯似乎对于她的靠近极为亲近,痛苦的症状也会有所缓解,以至于娜塔莎扶他上床,都没有耗费太多力气。
或许真的如他所说,自己是他的药?
娜塔莎浮起这个念头,自己都不禁笑着摇头。
娜塔莎本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去研究一下那个镜子,没想到萨诺斯浑身发抖,也还有力气抓住她不放。
萨诺斯的意识不太清醒,或许是做了噩梦,或许是又想起了什么往事。
他紧闭着双眼,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发出几个单词:“不要……妈妈……疼……带我走……娜塔莎……”
最后一个单词,被他吞进嘴里,弱不可闻。
娜塔莎叹了口气,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只得拿把椅子,老老实实守在床边。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闲暇且不带任何有色的眼光,来审视面前这张英俊的面庞。
萨诺斯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只不过平日里看人,不是充满了嘲讽和鄙夷,就是泛着猩红的凉意。
仿佛蛰伏的冷血动物,趁你不备之时,轻而易举夺走你的性命。
而没有睁开眼睛的萨诺斯,苍白的脸庞上,高挺的鼻梁都泛着雾气,令人忍不住抚平他眉间的不安和脆弱。
娜塔莎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落在他脸上。
收回手之前,发现床上的人有明显好转,连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思量再三,娜塔莎挣扎了一会,还是将手下移,主动握住了萨诺斯的手。
这个空间没有时间的概念,无论过去多久,四周都是略昏暗的色调,只从四面泛着些微光。
娜塔莎撑着下巴,思考着要如何出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
而萨诺斯拿着镜子坐在前方,小声念了几遍某种语言,似乎想趁清醒的时候,重新熟悉起来。
萨诺斯换了几个句子,娜塔莎便看着他周身出现了相对应的各种变化,甚至有一次看见少年时期的萨诺斯,出现在了他身旁。
娜塔莎压抑着惊喜,将这些法决尽量记下来。
比如召唤藤蔓、交换时空、多个时空维度在某个点相交叠等。
最后萨诺斯,似乎还想验证什么,他张了张嘴,眼皮一翻,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倒向地面。
避免被他发现,娜塔莎打算等他病得意识不清再过去。
她闭上眼后,发现萨诺斯的低声痛哼的音调,反而更清晰了。
娜塔莎眼睫颤了颤,深吸口气,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
她睁开眼走过去,忍住没有看地上的人,伸手将那面镜子拿起,默念了一个法决。
四周的空气瞬间凝固,娜塔莎毫不费力地穿透那堵墙,迈入了正在重建当中的科伦坡。
第12章 Chapter 12
趁人不备的事情,娜塔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但想到萨诺斯虚弱地躺倒在地上,她握着伊甸镜,心竟有些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