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利亚同人)波士顿之星All Of The Stars In Boston+番外(21)
第8章
天幕阴沉。
雨滴重重地砸落在亚瑟身上,却没能带给他丝毫的实感。
他孤身一人,和一整支军队对峙着。
尽管这队士兵的装备极其简陋,连身上的军装都大多破破烂烂,但为首的那位身着藏青色军服的瘦高军官说起话来却仍是底气十足:
(“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雨水溅起了一层泛着烟气的泥泞,让亚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他知道这句话自己曾在哪里听过,但却没有心思去仔细回忆,因为他此刻正身处这位军官的枪口之下。
(“你现在开枪的话,我理解。”)
军官说着将手指从扳机处移开,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妙的怜悯。
亚瑟松了一口气,他想放下手中的燧发枪,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看着自己身上被雨水打湿的猩红色军服,只感觉一阵阵的恶寒:他确实不想被杀,但也不想杀死任何人,他只想立刻扔掉手里的枪械,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他仍然在继续瞄准,准星正对面前那个人的心脏。
“别!”
他吼出了声,却已经无济于事。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被击中的那人应声跪在了地上,子弹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从中喷涌而出的鲜红色血液溅到了亚瑟同样鲜红的军服外套上。
亚瑟这才看清了面前那人的脸,正是他最熟悉的那张脸。
那个人在倒下前朝他露出了微笑,那双逐渐变得灰暗的蓝眼睛中溢满了温柔:
(“我非常爱你。”)
*****
“美国!!!”
亚瑟的惊叫声吓得阿尔弗雷德猛地一个急刹车。
“亚瑟,你怎么了?”
“呃,阿、阿尔…我没事,我们到哪里了?”
“波士顿公园附近。你睡着前没说具体要去自由之路的哪一段,我就先开到起始点来了。”
阿尔弗雷德说着在路旁停好了车,直愣愣地看着亚瑟。
“我睡着了…真的很抱歉,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该去哪儿。”
“没事儿,随便逛逛也好。”
阿尔弗雷德望向亚瑟的眼神依然忧心忡忡,他问道:
“亚瑟,你需不需要纸巾?”
亚瑟这才发觉自己已是满脸泪水。
他先是用手背抹了几下眼角,却怎么也擦不尽泪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是豆粒大的眼泪就是一个劲儿地掉个没完,气得他暗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急躁地用拳头捶打起自己的眼圈。
好在他的自残行为很快被身旁人制止了。
阿尔弗雷德一手抓住亚瑟的左手手腕,另一只手从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巾,但他还没来得及递出去,就被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人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抱住了。
“对不起…呜…真的对不起……”
亚瑟哽咽着说出的道歉,让阿尔弗雷德感到一头雾水。
“为什么要道歉呢?”
他一时手足无措只好就这么僵在座位上,
“没关系,真的真的没关系。”
[其实只要有你在,去哪里都没关系。]
阿尔弗雷德心里这么想,但这种话光是想想就已经足够他难为情的了,更不要说亲口说出来了。
亚瑟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实在太过失态,于是从身旁人怀里抬起了头来。他咬住了脸颊内侧,好阻止自己再发出啜泣声: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说着松开了搂着阿尔弗雷德身体的双臂,“真是的,让你看笑话了。”
“别这么说。”
阿尔弗雷德的心脏被亚瑟眼中流露出的自责深深刺痛,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捧起了英国人的脸颊,轻柔地帮他擦拭脸上的泪迹。
“想不到我居然能在半天时间内弄哭两个人。”
亚瑟听了他的这句话,一下子破涕为笑:
“这么说你今天可真不太走运,希望至少你能觉得我比那个小鬼好哄些。”
“那是自然,最起码你没把鼻涕抹到我衣服上,”
阿尔弗雷德看对方的眼泪止住了,于是也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但你要是再和我道歉的话,就该换我哭给你看了。”
“最好别,我可没那个耐心哄孩子。”
亚瑟如愿看到美国人不满地瘪起了嘴。
他走下车,阿尔弗雷德也立马从车内跳下来,跟在了他身侧。
阿尔弗雷德的车停在了保禄会中心旁边的斜坡上。
在他们二人顺着坡道走到公园教堂前的十字路口时,亚瑟站定了身子,远远盯着铁质栅栏后的波士顿公园纪念碑看了良久。
本来国庆就是波士顿的旅游旺季,况且今天阳光还如此明媚,游客就更是众多,连这个平素压根儿没多少人驻足的纪念碑都被游客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咱们要去公园走走么?”
“都可以,”
亚瑟说话时脚尖踩在了自由之路的其中一小块红砖上,
“对了,你昨天说你有一天梦游后醒来,就是在这附近对吧?”
阿尔弗雷德思索了片刻,而后指着左方说道:
“还得更往那边走一些,差不多得在波士顿屠杀的纪念雕像附近吧。”
“那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
亚瑟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往阿尔弗雷德刚才手指的方向走去。
年轻的外科医生虽然认定了身旁人刚才脸上的笑意是强挤出来的,却也并没有什么办法。
他自然地走在了靠车道的一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亚瑟聊了起来。
“亚瑟,你为什么要来自由之路呢?这附近只有历史景点和纪念品商店,好像和你我也没什么联系。”
“但是这里对美国应该很重要,我想更了解美国。”
“这样啊……”
亚瑟的答话在阿尔弗雷德听来有些没头没脑,他于是沉默了好几分钟后才再一次开口:
“你很喜欢历史?”
“本来是不喜欢的,就最近才刚刚提起了点儿兴趣,”
亚瑟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直视着美国人碧蓝色的眼睛问道,
“你对历史感兴趣么?”
“一般般吧。”
“你对历史和政治了解多少?”
“我对政治完全没兴趣,历史也就是普通美国人水平。”
“那就是不怎么了解咯。”
亚瑟再次迈开了步子。
阿尔弗雷德本来想为国人辩解两句,但仔细想了想倒也没什么问题。
别说其他人,就连他这个高中时AP美国史考了5分的好学生,现在也记不清当年历史课上都学过什么了。
“那是什么又让你开始喜欢历史了呢?”
“我原来不喜欢历史,是因为觉得历史大多由胜者编写,难免会夸大或是扭曲真相。我这个人比较固执,不喜欢虚假,也厌恶被欺骗…”
亚瑟斟酌着回答道,
“但是最近我遇见了不少怪事,让我开始怀疑真实和虚假的界限或许也并没有那么分明。”
“这确实很难说,假使前人真的将历史篡改了,那我们后人所被灌输的即便并非真相,却极有可能也理所当然地被普遍接受为真相。”
“正是这个意思。”
亚瑟向右转身又走了几步,然后在屠杀纪念碑前站定,他神色凝重地仰视着纪念碑顶端刻着的五名遇难殖民地民众的名字,说道:
“就比如说,我们已经无法查证当年国王街遇难的究竟是不是他们五个,但是既然被记载住的是他们,那被历史铭记的自然也就是他们。这理所当然,没什么可值得质疑的。”
亚瑟停顿了片刻,他转过身来看着阿尔弗雷德:
“同样的道理,我可不可以再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如果你昨天明明吃的是牛肉三明治,但是却有人故意在你的日记本里,用你的笔迹记下你昨天吃的是鸡肉三明治。
“那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等时间久到足够你彻底忘记昨天午饭的那一天,那本日记自然就成了唯一能辅助你唤起记忆的工具。我们几乎可以断定,那个时候的你理所当然地就会将自己‘在2028年7月2号中午吃了鸡肉三明治’当做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甚至任由自己的大脑编造出一份虚假的记忆出来。
“普通人短短几十年的记忆都尚且可以被如此更改,更何况长达几百几千年的国家的记忆呢,扭曲历史或许也是国家欺骗自己的手段——真实或虚假都没有那么重要,着实没什么可义愤填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