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同人)[宝莲灯/戬心]路遥归梦+番外(41)
有事,绝对有事。
二郎真君
军帐里的榻上铺着崭新的毛毡,令原本硬邦邦的床榻能够稍微柔软舒适些。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在原本压抑的帐内煽动起愈加烦躁的情绪。
战场上清一色的寒甲中,帐内侍立的文雅老人显得格格不入。他将收回的丝线敛入袖里,向一旁峨冠银铠之人恭敬行礼,“真君,三公主体内寒气太重,又有力道强劲的正邪两股真气相互斗争,这些都在虚耗她的身子,虚空则无力,力亏则嗜睡。”
“这么久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只是睡着了?”清冷至极的声音低低响起,不怒自威,骇得军医一个寒颤,“她已服过孟婆亲自给的方子,依然寒气过重吗?”
接连的发问令军医冷汗涔涔,老者斟酌了斟酌,谨慎答道:“回真君,刀伤木和灯心草的确有用,但……三公主体内的魔息在体内留了四五十年了,根深蒂固,与正统佛法相克……”
“怎么会有四五十年?”
那时候,敖寸心可能压根还没进入娑婆谷,何来魔息?
老者抬眼去瞧杨戬的脸色,见他面如寒霜,赶紧又低下头去,“呃……这个乃是修道范畴,老朽不敢妄议。不过,公主的寒气已得到外化,能够借助外界力量化解了。只要化解了寒气,公主的病势虽不能根除,也可大好起来。”
军医挥笔写了一张方子,交到哮天犬手上,又细细叮嘱了驱寒要点,拜别了杨戬,快步退出了军帐。
“哮天犬,你亲自去一趟兜率宫,按这张方子向太上老君求一味仙丹,要快。”杨戬吩咐道。
哮天犬领了命,奔出几步,又缩了回来,“主人,您把我从酆都救出来后,直接到天廷领了十五万天兵攻过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尚能拖得一时半刻,可是黑袍他们很快就会看出我军的大部并不在此,而是由李天王挂帅与佛教残余弟子汇合去酆都解救诸佛菩萨了。如果李天王那头儿进展不顺,咱们这边拖住敌军主力的压力可就大了……”
今日杨戬格外没有耐心,不悦地蹙眉:“你想说什么?”
“属、属下的意思是,现在梅山兄弟全在前线,三首蛟又没跟您回来,您身边没有独当一面的心腹副将,还是让属下留在您身边吧,属下担心……”
“三妹也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你鼻子灵,能够避开埋伏快去快回,若换了别人,怕是耽搁三天也出不去。”
哮天犬向来不敢违拗主人的意思,听到杨婵好像要留下来,也就放了心,依言告退。
帐帘闭合,帐内再度暗了下去,火盆烧得很旺,仿佛就在杨戬心底片刻不停地炙烤。
他在榻边坐下,将被角仔细掖了掖,又从侧面伸进手去,握住那只冰冷得吓人的小手,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心,停在她头顶不再移动。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眉心紧紧拧成一团,呼吸浅促。原本白皙透粉的脸颊惨白如雪,连盈润的唇瓣都黯淡了下去。
杨戬无声地长叹一口,缓缓闭了闭眼。金色光彩在他额间的神目流转,就像几滴挂在睫上的水珠。
“我是你命里的克星,让你一遇见我就不快乐不幸福。寸心,我还要害你多久?”
帐外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之声频频路过,远方的前线偶尔传来开山裂石的闷响,每分每秒都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是随时可能丧命的沙场。
“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让我多为难?每一次当我相信你心里憎恶了我的时候,你都给我动摇的理由,让我冒出那个自私的想法,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他在床边定定坐着,火光在他的一身银甲上映出跳跃的星火。寒潭般的墨瞳凝视着她的眉眼,一寸一寸,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肉里,欲舍还休。
“寸心,我当年太年轻了……”他失神地微微摇头,“龙王说,若你踏出西海嫁我为妻,便永远不要回去,可我干了什么?我依旧把你从西海夺了出来,想着只要你愿意嫁我,我便无所畏惧。那时你少不更事、不分轻重,怎么我也头脑发昏,误你半生?我的心是连光都照不进的黑暗,早已干涸枯死,却自私地将你拉进我的世界,即使我的世界里……只有痛苦和仇恨。”
杨戬的目光微动,落在被子一侧,被子下的那只冰凉的小手,正微微地回握住他,只有梦中极其轻弱的力度,却被他感觉到了。
他将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受不住心底的绞痛,“是吗,我折磨了你,所以你就来折磨我吗……”
……
厚厚的毡帘打起,残阳在他身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目光前移,顺着另一条长长的影子向上看去,淡蓝长裙在荒凉的黄土地上灵透如涓涓溪流,衬得冷艳面庞上的淡淡愁容也柔和如画。
“嫂嫂如何?”
杨戬摇了摇头,面上已看不出心绪。“多亏你来得及时,你我二人联手才逼退了凤云瑶他们,只可惜没能把三首蛟也带回来。”
杨婵心中一痛,她的二哥怎会连应对一个凤云瑶都显得勉强?
“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杨戬不愿多说,举步要走又被杨婵拦住。
“去哪儿?你还没为我安排毡帐呢。”
杨戬瞧着她略显不安的神情,剑眉微蹙。“回华山去,打仗不是儿戏。你若出了什么事,沉香和刘彦昌怎么办?”
我又怎么办?
杨婵还待再劝,却见一个通信兵骑马奔到杨戬跟前,下马禀道:“报!西线康安裕求援!敌军欲从左翼突围!”
“传我命令,巨灵神率玄虎营接应,云台二十八将大帐议事。”
“是!”
杨婵目送他一身银甲离去,留下一个坚硬的背影。记忆恍惚回到了十七年前幽暗的华山秘牢,他带着拿到开天神斧的沉香进入玄门,由沉香亲口告诉她其实舅舅的百般刁难只是为了将他培养成人,而她其实并未立即相信,直到看着哥哥被王母的符咒反噬,看着法力无边的他伤得回天乏术。
或许伤他更重的,是她前一刻赤裸裸的疑心。
所有人都以为他变成了六亲不认的卑鄙小人,除了他的兵器和他的狗。表面上在官场谈笑风生的人,却在不断支离破碎的亲情中被伤害得孤僻无常。
那天是他们一家团聚的日子,秘牢中的那一时半刻却刺在心里痛了整整十七年了。
“二哥,我真的没有恨你,不要再拒绝所有的好意了好不好?我把心都捧给你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啊……”
……
以十五万兵力伪造出五十万大军的声势,的确无法长久。岐山妖众反扑得厉害,无天却迟迟没有出现。这其实是最坏的结果,说明他可能直接去了酆都。若是此次解救诸佛失败,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牵扯杨戬心神的,却不止这一件事。
暖融融的军帐里,敖寸心的体温依旧低得可怕。
杨戬端着溶了仙丹的药碗,面色沉郁。昏睡的人并不配合,即使他能捏开她的牙关,小勺里的药汁也灌不进她的喉咙。
军医立在一旁也是一筹莫展,“真君,再耽搁下去,公主恐有性命之虞呀。”
哮天犬见主人面露不豫,忙道:“老先生,我家主人正在想办法,您要是没法子,就少催两句吧!”
“哮天犬,不得无礼,好生送先生出去。”
“是……”
哮天犬前脚刚走,康老大和郭老六后脚便到了。
“还要劝?”杨戬头也不抬,整个人坐在榻边的阴影里,先开了口。
康郭二人对视一眼,康老大拱手语重心长地道:“二爷,老先生也说了,三公主服过仙药之后便可缓解。您用九转元功将寒气吸入自身,实在太伤身子了!兄弟没本事,无法替二爷分忧,是兄弟的不是,但您身为一军主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见杨戬全无反应,郭老六也道:“是啊二爷,眼下战事吃紧,您务必得保重身子,化解寒气没法急在这一时啊!”
若非手上这碗药汁来之不易,杨戬早就把它摔在二人跟前了。
“正因战事吃紧,才要尽快驱寒。若我明日即战死,谁来照顾她?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何况万事还有兄弟们帮衬。你们两个原该同我一心,帐外护法吧。”
毕竟二人也是好意,杨戬压着一腔火气没有发作,只淡淡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