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同人)[宝莲灯/戬心]路遥归梦+番外(31)
“上智不惑,大德唯庸。我喜欢。”
“父亲一生践行这句铭言,正道直行,谨慎踏实。我杨家三兄妹,只有大哥真正随了父亲的性子,我和三妹都是调皮捣蛋的那个,自幼顽劣。可最后,父亲和大哥都先去了,只剩下我和三妹。三妹长大后,也持重守一,唯独我……”
唯独他,逆天而行,机关算尽,所作所为完全负了先父之愿。
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三百年来这些词他听得太多了。他清楚自己是如何在明与暗的交界处穿行,众仙予他那般评价,也不能算错。伤人伤己、阳奉阴违,不是一套如愿以偿的新天条就能令他安然原谅自己的。
有多少人,最终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不是的。”她认真地望着他,月色下他的长发笼着淡淡流光,一双明眸仿佛漆黑璀璨的宝石,让人欣赏不够。“不是的。一个人诚不诚、真不真,不能仅看做事的手段,更要看他的心。你们道家不是讲‘道’和‘术’吗?道为术之灵,术为道之体,以道统术,以术得道。你的心向着芸芸众生,你做的事护着芸芸众生,就已是万人所不能及的大德了。”
心弦嗡鸣,他仰头一饮而尽,甜涩的暖酒顺下喉咙,一颗心仿佛被来自于她的温柔小心包裹。
“立志如山方可坚定,行道如水才能曲达,你恰恰是这么做的。蜀中山水若有知,必定也为你欣慰。”
杨戬朗然失笑,重新斟满相敬:“姑娘谬赞了。这一世,总是骂我的人多,夸我的人少。我为伯牙,今遇子期,这些溢美之词我便当真一回。”
杨府的草木久经仙气浸染,用梅花酿出的酒水亦是不同寻常。两人谈天说地,商业互吹,对月怀古,不知不觉一大坛酒快要见底,连自称海量的敖寸心都已粉面含春。
“敖凌,我问你个问题。”他身形微倾,缓缓凑近她,唇齿间梅香酒香轻吐,“倘若有一天你嫁了人,那个人却把你休了,你还会原谅他吗?”
敖寸心抬手抵住一个酒嗝,醺然笑道:“那个人凭什么休我?”
“或许是因为,日子过到了牛角尖里,过不下去了。”
“那就不要过嘛,彼此饶恕,皆大欢喜。”
杨戬也跟着笑起来,一双美丽的桃花眼蒙着一层迷离的水雾,“如果那个人后悔了呢?”
敖寸心笑得歪歪斜斜,“我说你是不是喝多啦,怎么问起我来?我是成过亲还是被休过,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听你说。”低沉的嗓音携着不容抗拒的诚恳,温暖了一院风吟。
“依我说,丢掉的东西不会再回来。”
杨戬把最后一点酒水给两个金杯平分了,“我也这样想。”
“哎,我倒真有个突发奇想,就是说出来怕人笑话。”
“说吧,我不会笑得太大声的。”
敖寸心笑吟吟地凑近,扯了扯裘氅把自己裹得更紧,附耳道:“我一直在想,有没有可能……我上辈子叫‘敖寸心’?”
脑中炸开一道惊雷,杨戬僵在那儿,忽觉冷风吹得他头痛,好像身边近在咫尺的女子即将与他天涯永隔。半晌,闷声的轻笑从他喉咙里溢出来,“你的小脑瓜里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莫非《柳毅传》看多了?”
《柳毅传》乃前朝传奇小说,讲的是仪凤年间落第书生柳毅续娶龙女的故事,在凡间流传颇广。
“我呸!”敖寸心嗔怪地狠推了他一把,提拳作势要打。
檐下灯笼被风吹得摇曳,昏黄的光线晃动着扯开夜色,杨戬望着她秀眉倒竖的样子,心下漾开一片剧痛和温软,抬手握住她高举的腕。
他没敢正面回答那句话,生怕惊走了好不容易回巢的鸟儿。
两人僵持着,呼吸相闻。敖寸心率先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
杨戬笑了笑,暗色唇瓣在月光下弯起优雅的弧度,美得惊心动魄,“脉象不错,邪气基本压制住了。”
敖寸心怨念地睨着他,“我把你当成正经人才跟你开个玩笑,你要是敢告诉婵妹和沉香他们,我就……”
“你就怎样?”
“我……我就……我就把你逛窑子的事儿说出来!”敖寸心扔下一句就想溜,不料真的喝高了,身子一个趔趄险些跌回来,杨戬眼疾手快想要扶她,自己却也足下不稳歪倒在地。
两人在地上歪着,各自觉得好笑。杨戬拉着她的衣袖不放,“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逛窑子了,跟哪家姑娘相好,可有证据?”
敖寸心抽回袖子,“少拉拉扯扯的,我的袖子说它不喜欢你。”
杨戬羽睫颤动,打量了一下敖寸心的水靛长裙,这才察觉熟悉得有些过头了。
“好看吗?婵妹找出来借我穿的。我还在西脚厢房看见几身婴儿的小衣裳,看花色是女孩儿的呢。你有女儿?”
“我们没有孩子。”
“沉香小时候打扮成那样?”敖寸心的表情变得嫌弃。
“三百多年前,我们收养过一个孩子,是故人遗孤。”
“后来呢?”
“后来……她疑心那孩子是我在外面的私生女,就把孩子扔了。”
沙哑无奈的嗓音透过大门的缝隙,已经散了大半,但对于法力深厚之人来说,依旧清晰入耳。沉香叩门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未动。
“怎么啦?”小玉见前一刻还笑容灿烂的沉香忽然面色凝重,不由得疑惑。
沉香半举的手缓缓垂下,脸色铁青,蓦地转身大步离去。
“沉香,到底怎么了?爹和娘也快回来了,你去哪儿?”小玉不明白他何以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忙追了过去。
漫长一夜
脚步匆匆踏过木板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听上去只有一个人。凤云瑶从睡梦中醒来,不悦地起身,略一思索,弹指点了烛灯,迅速穿戴整齐,穿过九曲回廊进入石门,果然望见黑袍等在禅房外。
“哥,岐山战报么?”凤云瑶快步走近,盯着黑袍手中的卷轴低声道。
黑袍脸色极臭,又不敢在此地将肚子里的火大声发泄出来,捏着手中的战报,狠狠地咬牙道:“哪吒率五万精兵深入我军腹地,他们的余部肯定等我军合围哪吒后从我军后方突袭啊,明显是个套儿吧?我就敞着外围圈等他们,他奶奶的,杨戬把他手底下十万大军变成了十万支箭随哪吒进来了!真他娘的卑鄙!”
凤云瑶淡定中透着同情,“我军损失多少?”
“十之七八。”
“……”
漫天莲瓣莹莹,如星光闪烁。两人沉默片刻,仍不闻无天后续法旨。凤云瑶暗觉不对,面上神色不动,向黑袍讨了战报让他先行回去。黑袍深信于她,也不多问,依言告退。
“师父?”凤云瑶将小脸侧贴在木门上凝神细听。
说木门,非木门,是名木门。凤云瑶体内的浑厚法力全是无天所传,也算有几分神灵相通,专注之下,将木门奋力拉了开。
一个白衣僧人立于无天面前,听到声音正转头来看。
凤云瑶看见一张和无天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是,白衣僧人的脸上露着友善和蔼的微笑。
她从不敢想象那张冷酷高傲脸上竟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瞬息之间,无天眸中杀意陡涨,墨袖飘飞,挥出一道乌紫闪电,“轰隆”一声巨响,白衣僧人立刻化做一阵烟雾,飘入无天灵台。
凤云瑶愕然地愣在那儿,直到惊觉无天几乎是跌坐回黑莲宝座上的,才想起自己擅闯禅房尚未请罪。
“你来得正好,分了他的心神。”无天垂目端坐,似乎疲倦异常。
“他……”眼前又闪现出那海纳百川般的回眸一瞥,仿佛全世界的温暖都聚涌入了心房,“之前师父的‘痼疾’,便是他吗?”
这世间的,另一个无天?
“没错,他就是如来口中的‘善念’。先前我尚能用法力压制他的出现,但最近,关进酆都的那些如来弟子挣扎得厉害,频频容他钻空子。”无天伸掌,将战报遥摄入手,冰封的面上愈加冷了下去,“一群废物。”
“师父法身要紧,切勿因这点事动气。云瑶记得师父曾说,此‘痼疾’并非无法可治?”
“嗯。”无天鹰目半启,“上古大神女娲留下一样法器,开天辟地之时与灭世黑莲并蒂而生,名曰宝莲,内蕴七宝妙火,可助我除掉他,事到如今唯有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