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同人)[宝莲灯/戬心]路遥归梦+番外(13)
三首蛟平时虽被封印为戟,却仍具神识,可探查周遭,两千年来见惯了杨戬的凌厉目光,此时骤与无天对视,仍忙不迭地低下头去,心中突突乱跳。
身边的凤云瑶已拜服在地。
三首蛟也跟着后撤半步,屈膝下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拜他一拜又何妨?
殿内响起内力充沛的低沉嗓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三首神蛟乃灵霄殿上守珠天神,不必拜我。”
他一开口,殿中的诵经声立时停了,静得令人心慌。
三首蛟心道:好一个口是心非的“佛祖”,连王母金身都要在你面前俯首,我区区一介妖蛟岂会被你放在眼里。
“我佛在上,小蛟不敢造次。”说着,已五体投地。
被凤云瑶拉着走上前去,三首蛟趁机瞥向两侧,只见两边整齐地盘坐着一排排菩萨、金刚、罗汉,兀自闭目诵经,他全不认得,但距无天最近的那个却见过,恰是两天前与杨戬交手的穷奇兽,凤云瑶的义兄。
那穷奇兽出列向无天深施一礼,“佛祖,此乃天界战神杨戬的随身兵器,于凤凰谷一役中伤我教众无数,请佛祖赐下法旨分尸此物,以为涅槃同胞超度……”
“佛祖,”凤云瑶忙道,“天廷统领三界已久,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确是棘手,但细想来,其可用之人甚少,二郎神杨戬就是玉帝麾下最得心应手的一个,我们缴了他的兵器,便是给挡我黑莲宗之辈一个下马威。依云瑶拙见,若妖蛟识相,不如暂留他一命,兴许日后还有用处。”说着,略略偏头,给三首蛟递了一个眼神。
三首蛟原本听得云里雾里,被凤云瑶这么一瞥,便如惊雷震醒,这才明白早先那句“不必拜我”的背后竟是“非我族类”的排斥之意,不由足底生寒,慌忙道:“佛、佛祖,小蛟两千年前盗珠为妖,天地不容,如今脱离苦海重得自由,求佛祖为我指条明路啊!”
穷奇兽冷笑道:“你是欲的化身,欲与元神同在。现今的天道容不下欲,也容不下你。”
“现今天道已变,小蛟今日见了我佛,便知已有容身之处了!”
凤云瑶复又跪下,膝行几步,“佛祖,云瑶心中所愿,除了我教恒昌,便只剩那一桩私事,佛祖曾对云瑶说……”
“赐黑莲。”
这声音恰似暮鼓钟磬,淡漠如烟,又深若空谷。
凤云瑶立时喜施一礼:“多谢佛祖恩典!”
不等三首蛟反应其中变故,便有四个黄衫僧人走上来,为首的一个捧着一个黑漆木盘,其上托着一朵墨色莲花。
三首蛟面色陡变,本能地想要退后,但见其余三个僧人黄袖一挥,自己便完全动弹不得了。为首的僧人瞬时掠至他身侧,剑指轻点他的咽喉,三首蛟不受控制地张口抽气,这一吸,便把木盘上的墨色莲花吸入口中。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无天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耳际:“云瑶入我教门八年有余,得我平生绝学,下月及笄,又适逢我教入主灵鹫山雷音寺,着封为我教圣姑,掌灭世黑莲。”
高台石廊间,各回禅房的教众三三两两寒暄散去,九头虫紧走几步赶上一个蒙面者赔笑道:“如今教中多了一位圣姑,排位倒在圣使之前,我这心中真替圣使您不平啊。”
那蒙面人连瞧也不瞧他,冷冷地道:“我一心为佛祖效力,从不在意这些虚名。我只是想不通,佛祖既然信不过三首蛟,为何不直接杀了?”
“这么多年来,圣姑想要什么佛祖没答应?”九头虫指着前方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阴阳怪气地道:“佛祖疼爱圣姑,连黑袍那样的蠢物,因是圣姑义兄的缘故,也得了我教大法师的位置。”
并肩而行的男女对身后的议论一无所察,黑袍正问凤云瑶另一桩事:“最近常与你来往的那个戴白面具的女子是谁,怎么从前没见过?”
凤云瑶心情极好,娇笑道:“是我放的长线啊,不能轻易让人看破呢。你啊,就是性急,恨不得把所有仇家一刀杀光,今天差点坏我大事知不知道?以后三首蛟的事你别管,我自有计议。”
……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哮天犬满脸喜色地端着一簸箕草药奔到大营,一眼便瞅见正为伤兵治疗的杨婵,忙窜过去将她请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三圣母,姚四哥差我来告诉您一声,主人回来了!他说让您忙完这边的事再回府,就跟往常一样,莫叫别人看出异样。”
杨婵心头一热,从哮天犬手中接过簸箕,“知道了,他怎么样?”
“挺好的。”哮天犬喜滋滋的,放开了声音道:“您看这边还缺什么药材,我去回了康大哥。”
待杨婵忙完手上的活,天已黑尽了。她匆匆回到杨府,进入内堂,却不见人。往书房走去,果见门户紧闭,人声隐约,烛光将几个人影映在窗上,晃动不清。
杨婵正想着去做些宵夜犒劳议事的诸兄弟,忽听屋内传来沉香提高嗓音的恚怒一声。
“为这样狭隘偏颇的玉帝卖命,他想得倒美!用不上我的时候,一口一个‘妖孽’,恨不得马上砍了我,这番用得上我了,就使起招安齐天大圣那一套,其实骨子里仍觉得我是个杂种!我刘沉香吃饱了撑的放着凡间的好日子不过,去天廷受人白眼?”
房门霍地打开,沉香见杨婵就立在门口,立时面露愧色,快步离开了。
屋内寂静了片刻,众人陆续起身散去,安慰杨婵沉香生气也是情理之中,不当责备。
杨戬最后一个从屋里走出,见妹妹就等在门口,展颜一笑,暖若春风。
“二哥!”杨婵快步赶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臂,没想到竟令他身子一颤,“你……”
蜀中杨府
“岐山出口被妖兽堵死了,路过时刮了几道口子。”
杨婵推上袖子,果见几道凝着血的抓痕,不由得秀眉紧蹙,“凶兽的爪牙大多有毒,怎么不先处理了再议事?都是自家兄弟又不必见外,二哥着的是什么急?”
杨戬笑道:“挂心战局,便顾不上了。”
杨婵拉着杨戬在椅上坐了,取来仙药、水盆等物,半跪在他身侧细细擦净伤口,敷药裹好。“刚才你们在说什么,沉香好像……”
“有人以贻误军机为由参了我一本,玉帝便摘了我的副帅之衔,让我辅助李靖做军师,点了梅山兄弟照常坚守军职,又想重用沉香。沉香心中替我不平,抱怨几句。”
涉及军事,杨婵不便多言,又问:“伤了别处没有?”
“没有了。”杨戬将杨婵扶起,“三尖两刃戟与我之间的通识断裂,多半被黑莲宗的人收缴了去,可恨我们连岐山那道屏障都难以冲破,遑论到灵鹫山寻人。”
杨婵思索片刻,“别太担心,他们若真破了二哥设下的封印,就不会是为了取他性命,倒可能借他要挟你。”
杨戬回卧房取封神之战时常佩的锟铻剑,杨婵左右无事,便陪他同去,也好说说话。
杨府里陈设简素雅致,有些是杨天佑和瑶姬亲自设下的,有些是杨戬成亲后添置的,个别器物已些许通灵,在烛灯下晕着柔和的光辉。
二人聊着,杨戬已将卧房烛台点了,从架上取下锟铻剑来,拔剑出鞘,剑身通体赤红,光滑无痕。
《列子·汤问》记载,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锟铻之剑,其剑长一尺有八,纯铁百炼,用之切玉如切泥焉。
几百年未曾碰过,它倒是一点未变。
杨戬微松开手,剑柄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归”。
杨婵瞧得稀奇,笑道:“我才知道这里原来刻了字,谁刻的?未免太丑了些,该不会是哮天犬吧?”
“二爷,原来您在这儿。”是康老大赶了过来,又向杨婵打了招呼,“二爷,哪吒三太子来了。”
“我这就过去。”杨戬收剑入鞘,挂在腰间,又嘱杨婵早点回房休息,便往外堂去了。
在外人看来,完全是兄友妹恭的美好景象。
杨婵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有时候,看上去分明一切如常,但当事人却能敏锐地察觉到那层微妙,心的距离已不似从前了。
二哥,任司法天神的这些年,你的确变了,变得寡言难测,谋算深藏。可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准人心的。天条出世之前,你曾说,我对你的恨,就是沉香前进的动力,但你怎就想不到,今生今世,我岂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