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转身下楼整理厨房,又给伏地魔放好了狗粮,时间刚好过十一点。
这个点就下班,段伏仪有些于心不忍。
祝星栗是个非常好的雇主,别管过去闹得多不愉快,现在有多少龃龉,公对公、私对私拎得非常清。她工作时间比较弹性,节假日时朝九晚五,等到学期开始,下课后再来工作三个小时。
合同上明码标价,她懂规矩,不逾越不偷懒。
想来想去,段伏仪决心不走,重新坐回地毯上继续看书。
中午阳光有点猛,隔着窗户照进来,晒得段伏仪昏昏欲睡。手边的电话响起,段伏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起身拿着手机出了门。
段伏仪一接起,女生生硬又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怎么,今儿不去干那劳什子的杂役活儿了吗?”
来电是段伏仪同父异母的妹妹,段时绫。
段伏仪出了院门,转身沿着马路往僻静的街角走:“段家是要急着分家产吗?成天跟催命一般给我打电话,你们能不能别再烦我?”
“你以为我想给你打电话?”段时绫那边很安静,偶尔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她声音压得低了些:“爸生病住院了,你抽时间回来看一眼。”
“谁病了?真抱歉,我不认识这个人。”段伏仪想挂断电话。
“段伏仪!”段时绫那边传来推拉门的声音,然后嗓音回归原态,又高又尖的:“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吗?不记得当初我家收留你的恩情了吗?躺在病床上的也是你爸,床前尽孝的人也应该有你,不应该都是我一个人承担!”
段伏仪四年前被带进新家时,段时绫和她妈妈李音容连个面都没露,只有一个管家将她带进一间卧室,黑着脸嘱咐她没事儿不要在家里乱走动。
她那会儿刚经历丧母之痛,一颗心本就冻得像三九天的冰棱,却还要被迫去看段时绫依偎在段恒竹的怀中,笑得像朵灿烂的太阳花。
她那会儿就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好好的爸爸变成了这样。变成了婚姻中的破坏者,变成了亲情关系中的背信者,变成了攀高踩低的弄权者,变得她都不认识他了。
段伏仪抬头望了望街边被晒得明晃晃的小叶榕,嗓音疲惫:“我没有爸爸,他不配做我爸爸。你爱管就管,不爱管就不管,不要强行给我塞所谓的道德义务。还有,在你说出恩情两个字之前,麻烦你先想想,你家到底做了什么对得起我的事儿。”
“行,段伏仪你行,先不说我家对不对得起你。你以为我就不知道老头子和你之间那点鬼祟动作吗?每月的银行流水,房本房契上的名字,你敢说你对家产一点都不觊觎吗?”
段时绫的嗓子越来越尖,歇斯底里地喊话从话筒中传出,震得段伏仪脑袋里的神经线都在跳,一突一突地催得脑仁都是疼的。
段伏仪揉了揉太阳穴:“每月转来的钱我都原路转回去了,房本房契我也没签字。我对你珍爱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也麻烦你转达给那个人,以后不要再无谓地向我示好了,没必要也没用。”
段时绫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再歇斯底里:“最好是这样。老头子病得不严重,你爱来就来,不爱来就算了。我提醒你一句,我家没有你能待的地方,没有人需要你,你也别妄想什么......”
段伏仪把电话挂了。
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段时绫就像游戏里守护塔防的士兵,惦记的永远都是自己那座城堡有没有入侵者,有没有觊觎者,浑身是刺不管不顾。但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她说的话不中听,但有些话还是挺中肯的。
段伏仪把手机揣进裤兜,在街角站了一分钟,忽然觉得有些累。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手遮了遮头顶的烈阳,转身往街旁的公园走。她的书包还在祝星栗家,但是她不想回去。
她似乎明白祝星栗为什么不快乐了,大概是因为——也不需要她。
*
祝星栗打开房门,家里安静一片。
阳光铺洒在客厅,地毯上传来伏地魔的鼾声,一本书铺陈敞开泛着光,却没有段伏仪的身影。
祝星栗从来没觉得家里这么安静过。他性子直,不善于交际,只喜欢一个人待着。偶尔召唤朋友过来打游戏,三三两两人也不多,热闹过去也没觉得一个人有多冷清。
但段伏仪不在,祝星栗就觉得空气仿佛静下来,粘稠地让人呼吸不畅。
“四年,你也就剩这点能耐了。”
祝星栗摇了摇头,猛灌下一口酒。
酒精一杯又一杯下肚,太阳高照至西斜,酒瓶空了一瓶又一瓶。原本定好与哥们晚上酒吧碰面,他这会儿已经不清醒了。
他也不想清醒,索性任性一把,把话都讲出来。
电话接通,祝星栗先开口:“你先别说话,听我讲。”
对方真的没有说话。
“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祝星栗顿了顿,“也许你以为我疯了,但这是事实。”
“我喜欢你的眉眼,喜欢你的笑容,更喜欢你坦率直爽的性格。越靠近你,越不想放手,想把你圈进我的世界,再也不让你走。”
对方一直沉默。
“我就这意思,”祝星栗长舒一口气:“你可以说说吗,你是怎么想的?”
对方终于发声,听筒里传来一声干嚎:“栗爷,这是怎么肥事!我他妈居然心动了!”
祝星栗将手机举到眼前,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露出白色的两个字——路透。
“......操。”
作者有话要说:路透:哥们跟我深情告白了怎么办,我还挺想弯的!求读者大大们帮我分析下,我到底要不要答应!!!
栗爷:手抖。
过渡,下章会甜(可能
第12章 一起睡吗
段伏仪挂断电话之后,去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和一块三明治,坐在公园里一边吃一边消磨时间。肚子有了饱意,脑子冷静下来,她又觉得自己似乎想太多了。
祝星栗的身份地位,说夸张点是呼风唤雨,说谦虚点是焦点瞩目。论起需要这事儿,于他来说,根本不是个问题。
况且她本来就没什么值得他需要的地方。
可到底为什么对着她长吁短叹,她还是不明白。想不明白,段伏仪就放空脑袋,等到太阳落下地平线,才慢慢踱步往回走。
她打算挺好的,这个时间祝星栗估计已经出了门,她偷摸进去拿完书包就走,一点都不会妨碍。
路边行人来来往往,街道上车水马龙。段伏仪走到院门口,小心翼翼地推了下门。她走的时候门没锁,这会儿依旧开着,不知道是人走得太匆忙忘记锁,还是特意就这么开着方便她明日进来。
院里一片寂静,落地窗内漆黑一片,显然人已经走了。
段伏仪没停留,手指在密码锁上按出数字,拉开了门。
门刚拉出一个缝隙,伏地魔便从屋内蹿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浓厚刺鼻的烟味,缭绕的烟气扑面而来,还卷裹着似有似无的酒气,熏得她差点把门摔上。
拉开门放了会儿烟气,又进屋打开了灯,眼皮在光亮中挣扎了一会儿,视线清晰后就看到了在沙发上坐着的人。
祝星栗半靠在黑色皮质的沙发上,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一只手拿着一只玻璃酒杯,另一只手夹着一只燃烧殆尽的香烟。
茶几上横七竖八地倒着酒瓶,红酒白酒啤酒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中间还夹杂着一瓶——料酒?
段伏仪第一反应是,这人是不是酗酒酗傻了,料酒也他妈的要干一杯?
她站在门口没动,伸手打开室内换风,机器运转起来,传来低沉的声音。祝星栗感受到光亮,微眯的眼睛睁开,手中的酒杯一偏,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有些愣。
段伏仪盯着那杯要撒不撒的黄色酒水,快步走到他跟前抢了过去,放到鼻头闻一闻。果然,带着葱姜味道的,一杯加冰料酒。
祝星栗眼睛跟随她的动作,一瞬不瞬地看着,见她闻了一下,才开口说话:“你别喝,不好喝。”
嗓音沙哑,像是在沙子中滚过一样,有些粗粝不顺畅。
段伏仪差点笑了,没听谁说过料酒好喝的:“我不喝,我就是好奇,你不是有酒局吗,怎么自己在家独饮起来了。”
还是画风如此奇特的独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