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满大街看看去,都是穿的至少都算是齐整的人们。大冬天的出门,便是衣裳不体面,但也算厚实。棉花也不缺的。据说是皇家商行从印度还是那里一年到头的往回运棉花。洋人的棉花好像还便宜。农家种的棉花多了,一年剩下几斤十几斤的,一家老小厚厚实实的值班两身棉衣的钱也总还是有的。
街上的女人越来越多了,穿的也鲜艳了。各色的布,裁成衣服穿在身上,冬日里仿若也添了一抹春色。
街边的小吃摊子热气蒸腾,远远看起,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从另一条街上拐出来一辆马车。这马车没有了辚辚之声,那样的黑色轮子压在每日都得泼水的黄土路面上,一点声响也没有。若不是马蹄还有响动,都不会知道有马车前来。
如今这条路,是这两年路政署改建过的路,人在两边行,车马有车马的道儿。马车上挂着铃铛,若是赶的急,前面有人或是车就得提前提醒,拉动响铃。
这样的马车现在还不多,非富即贵才用的起。因此,好些人袖手在边上,就看路上的马车,说这是谁家的,那是谁家的等等。今儿这一辆马车有些低调,车身上并无一丝装饰。车辕上坐着个挺拔的青年,他摇了铃铛,路边的人都回头看他。就见一孩子再马路边玩耍,而那一片,正好是划出来要停马车的地方。边上的大人赶紧把孩子拎起来,却对马车上的贵人并不惧怕。欠身表示道歉,然后拉着孩子走了。
马车停了下来,青年问里面:“爷,您等着,我去买吧。”
“不用!”车帘子被拉开了,里面来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前的小伙子来。说他是少年,他的身量明显高的多。说他是青年,他脸上明显还有些稚气,只是气质更沉稳内敛些。倒一是不知道他的年岁。
少年腿长,出来直接从马车上跃下来,姿态洒脱。他一身锦袍,外面是一黑斗篷,披在身上越发显出了几分贵气。
做小买卖的都赶紧回摊子上去了,这是有生意上门呀。
少年去了烤栗子的摊子,拿出了一张小票,“要一斤。”
小商贩人家,看见这小票不仅没恼,反而是欢喜的很。用这个小票去指定的粮店布店买粮食布匹,能买到平价的。价格比市面上的低一成。
这种票,得去银行换。用家里的金银去换,但说实话,真金白银换成纸,大家也没法信呀。因此,一边是想占便宜,一边又不敢真都给换了。好些人家都是去买粮食买布的时候,才去银行兑换一点。他这种做生意的,当然愿意收这东西。然后当天就去换了粮食回家,这些东西都是家里过日子要用的。也不怕吃亏的。
因此他就比较热情,称头都翘的高高的了,这才道:“您瞧好,一斤一两了都快。咱这称您放心,一点问题没有。”
这少年就笑,“每日都有人来查称的吧。”
小贩就道:“这是好事,咱们卖东西,可家里也买东西不是?咱也不坑人,也不想被人坑是不是?”
是啊!
少年拿了板栗,又朝前走了走,进了一家蒙人开的羊肉店,称了生肉和炖好的肉各几斤,这才从里面出来了。
青年在马车边接了,“主子,您何必亲自去?”
少年就说着青年,“安喜啊,你该成亲娶个媳妇了。这不解风情的样儿,谁家姑娘嫁你呀。”
青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主子,您又来。我不说了还不成吗?”他知道,板栗是给蔡姑娘买的,肉是给老圣人买的。因为昨儿老圣人说,想吃羊肉馅儿的饺子。这一说,把老娘娘也给勾起来了,说是想吃人家清炖的羊肉,回来凉拌了吃。这不,主子给记下来了,今儿专门饶了一圈,过来买来了。这一家的羊肉贵,但是不疝。
两人说着话,就发现边上的路人都朝这边大路上看,看什么呢?
一扭脸,就见一腰上缠着黄带子的少年骑着一辆自行车奔过来了,速度快的很。到了马车跟前,却蹭一下捏住了刹车,“端贝勒,你也出来转呀?”
来人正是四阿哥永珹。
弘晖点点头:“四阿哥也出宫了?”
永珹笑呵呵的,他一只脚点着地,一只脚踩着车,瞧着娴熟的很,“正想出城去呢,不想遇见了你。那要不一起?”
“那不巧,我还得去买点东西,四阿哥先行一步,书院见也是一样的。”
永珹也不强求,摆摆手,“那我先走了。回见!”
脚下一踩,车就出去了一大截。后面的太监和护卫骑马跟着,不敢太远也不敢太近。
弘晖皱皱眉,上了马车。
安喜就道:“爷,这位阿哥爷太狂了。”大街上那般骑车,有些过了。
弘晖坐在马车里,放下帘子,外面的安喜并不能看清里面人的神色,便不好说话了。
“走吧!”弘晖在里面道,“那是皇上的阿哥,不要妄自非议。”
“爷您也是皇阿哥……”安喜直接接了一句。
弘晖轻咳一声,安喜再不敢说话了。
马车从城里出去,外城跟内城现在瞧着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一样是人声鼎沸,处处喧闹。这一段路走的特别艰难。
结果才把热闹处过了,前面便有人挡住了路。
安喜低声道:“四阿哥在街边吃火烧……伸手拦咱们的马车了。”
弘晖轻笑一声:“才多大的年纪,就都坐不住了……也好,停下来吧。”
第407章 故国神游(68)三合一
“端贝勒,新开的一店儿,卖驴肉的,味儿不错。”永珹熟稔的在下面招呼,“不来一口?”
弘晖笑了笑,“刚吃过,还不饿。要不……上来坐?”
永珹呵呵的笑,“这火烧啊,就得趁热的吃。要不然皮不脆了。”他直接上了马车,自行车交给后面的随从负责。
等坐稳了,弘晖就叫安喜赶车。
城外的路如同城里一样平整,因着行人少,马车也不多,路上稍微有些快。
永珹吃着火烧,看见桌子上的板栗,就笑道:“又给弟妹买的吧?”
弘晖没接话,只问说:“今儿去书院,是有事?”
“唔!”永珹将最后一口咽下,端着茶喝了一口,“明年成了亲,我这不是就得分府出来吗?府邸改建这事,得跟大哥好好的说说。他前几天叫人捎口信了,问说,府邸改建有什么意见没有,现在改图纸还来得及。我能有什么意见呀?他是行家,怎么瞧着好怎么弄吧。但大哥问了,我这不得过去一趟,顺便去医馆一趟……”
分府呀?
这还没指婚呢,就考虑开府的事了?
弘晖就道:“是看上哪家的闺秀了?要过去求皇太后娘娘的吧。”
“皇祖母要能帮着相看那当然好了。”永珹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现在也无吧讲究了什么满汉出身,对吧?”说着,就深深的看弘晖,眼神不曾移开。
弘晖眼皮都没动。这几年,满汉通婚越发的平常了,大臣们之间,百姓之间。好些普通旗人还愿意把不参加小选的姑娘嫁给汉人,因为汉人家自由很多。旗人现在看着好似高人一等,但其实很多限制。谋生啥的并不方便。但跟汉人家结亲,尤其是商户人家,入了暗股,完了一样分成。所以,因为利益的驱使,本以为最反对的旗人反而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既然满汉通婚了,那所谓的血统出身就不如以前重了。
如果这个不重要,这导致的结果就是,皇子们是不是满人肚子里出来的有什么要紧?这就导致了,每个皇子除了嫡庶之分再没别的差别。
永珹为什么冒出来,原因就是这个。
按说皇宫里有嫡皇子的,人心该文档。前两年人心也确实算稳。可那是皇上还顾念这皇后。
虽然皇后跟弘历的关系一般吧,但这皇后的肚子实在争气。这几年又连着生了一女一子。乾隆十八年,生了五公主。乾隆二十年,生了十三阿哥永璟。
自从进入乾隆二十年,可以说是帝后关系就已经出现了恶化。在皇后查出又怀了龙嗣的时候,被册封为忻嫔戴佳氏也被诊出有孕,月份还比皇后更大一些。而后,忻嫔先生下六公主,之后皇后才生下十三阿哥永璟的。
可巧的是,六公主生下来还没满月,便大病了一场,烧的孩子耳朵失聪了。
其实,自打有了女医,京城这地界已经很少出现说孩子夭折了或是婴幼儿得病了来不及医治,就连产妇难产丢了命的都几乎快绝迹了。皇家医馆已经开了,占地最大的一片,是妇婴区。在这边生孩子,有钱人家的妇人,可以住好一些的院子,费用当然比较昂贵。因为也会给产妇最好的照顾,最快的恢复身体。若是生计艰难或是日子难过的,那就直接过去,可以在那边生产,生产后要是没问题,观察了一两天就能出院,这个是不要钱的。也因为如此,京城小老百姓家,都很少见到说哪个妇人没了,哪个孩子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