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CP完结】(113)
“......”
柳亚东转过头:“疯子也是鬼的一种吧?我觉得。”
兰舟吸进一口气,快步上前,面色凝重。
“哈哈哈,说怕了?”
“你故意瞎说的吧?”
“猜?”
柳亚东去牵他手,好一会儿才握到。他手硬却溽热,指缝穿插,契得严丝合缝。
距离不远,很快到了。铁轨锈迹斑斑,难想这儿隔三差五还走几辆南下北上的货运火车。沿途煤渣许是车上掉的,逐日积蓄,铺作道chuáng,这不就是五湖四海么?沿途两侧是灌木,蔽芾而寿,长势凶悍,明明就是些矮丛,却质密遮翳出林的意味。灌木还真不认得,灰头土脸的,不是假连翘就是女贞。轨道不平,轨枕间是积洼,存留有褐huáng的浑水,有的细看,里面是枯枝爬虫,再细看,没准儿就有窝蝌蚪。
一截铁轨妙的不单是它寥落,更在人分不清它哪头是起始,哪头为结束,左看,右看,盯着死看,它都是无限延伸,细长得不知所终的。
风chuī到这儿暄腾腾的。柳亚东站上一根细溜溜的钢轨,歪着朝前走。他面朝一处,闭眼,朝前比瞄准she击的手势。
“船儿,这是北边么?”
兰舟站上他对过那根,也沿着边朝前,双臂平聚维稳,结果两步就歪跌下来。他朝前望,琢磨说:“是南吧,那边不是县南的方向么?原来你南北不分啊。”
“我那是......疏忽了。”柳亚东嘴硬,他一百八十度转弯,“那就这头,北京,北、京。”
“隔着一个河北呢。”
柳亚东对他笑:“管他妈河北呢我。河北是不是有驴肉火烧?”
“不知道,没听过。”
“我奶奶以前管河北人都叫老驴。嘴太坏了。”
俩人面对面,四手牵住,上身前倾呈个A字,颤巍巍地横向平移,像小学玩儿过的集体协作游戏。
“那头就是香港呗?”柳亚东下巴朝南一扬。
兰舟打击他:“更远呢,是湖南,跟江西。”
“烦不烦?你越过这两个。”
“那就是广东了。”
地理学不错啊你,这他妈是故意对着gān呐。柳亚东手冷不提防地朝前一扥,兰舟就撞上他胸膛。
“你不是想要去香港么?”他在他耳边儿呼气。
兰舟心里说:我小时候还说,我想坐着飞船上月球呢。
“你想说,我一直沿着铁轨往南,就能到香港,你沿着铁轨一直往北,就能到北京?”兰舟问。
柳亚东看他像看个傻子,说:“什么就我想说?个屁。那套都骗鬼的,还走到?没出省你就死透在路上了。”他顾自笑,笑完又问:“再说......我和你为什么要分开走?”
兰舟不答。
灌丛里风暗暗游动。柳亚东和他鼻尖相抵,呼吸jiāo融:“我以前是不是说过,我现在是为你活着的?你没给我记住吗?”
不等反应,又突然松开他,裹紧外套,自个躺倒在铁轨中央。
兰舟脚尖踢他,蹲下拍他,捏紧他鼻梁骨,“你疯什么?不凉吗?”
柳亚东望天幕:“神经病吧我?我在想,等下会不会有火车过来。”
“你想寻死?”
“狗屁。”柳亚东笃定摇头:“我真不想,我就是感觉一下。以前老家也有女人会寻死,但都是喝药上吊的多,这个我觉得就.......酷一点。”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空了几秒,兰舟和他并肩仰躺,地与天幕同其辽阔。白昼是在日趋变长,天也少会如严冬那样密实,这个月份已黑得轻薄草率,像风拂过,幔帐就揭了,天也就亮了。人在这时是盼头更足,也不像在寒冬,有所期望却被漫长的夜与冷磨耗。
背上凉yīnyīn,后脑上硬撅撅,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都说不清躺这儿图啥。一个彝人làng子的后代,一个狗屁女诗人的后代,硬要说,他俩是有一点làng漫的骨血的,只是这东西一文不值,也是为人的缺陷。耳边那个矫情的所谓的鸣笛,也就消失没有。
太硌了,兰舟头疼的受不了,他拿手垫着,侧了个身,问:“你刚才,紧张么?”
柳亚东没能会意,“紧什么?”——下面条我紧张么?不啊。
兰舟没说话,举胳膊,左手比圈,右手比棍,穿插进去。小时候在家比这个不雅的手势,爹妈能抡筷子往脸上抽。
柳亚东僵着,扭过脖子看他。
“意思说,我们三个,就只有我没办了?”兰舟胳膊肘子抵他,揶揄道:“哎!你也太不仗义了。”
“我就不仗义。”
“她收你钱了吗?”
“你管呢。”
“行,我不管你。”兰舟眼皮朝上,眼窝洼陷进去,就像在瞪人,“——那你以后也就别再骚扰我了。啊?你找她就行了,我也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