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惜惜瞪大了眼睛,不懂他是何意,且见宇文护靠着凭几,手上玉筷随意一掷,竟不动筷了,“惜惜有所不知,你就如这桌上菜肴,精致美味,偶尔尝尝很是不错,可朕的皇后,乃是那碗饭,偶尔少吃一顿无妨,可若连着几日不吃,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惜惜,可懂?”
惜惜顿时脸色苍白,她如此聪慧,怎会不知,自己是触了宇文护的逆鳞。
“拉下去拉下去。”刘太尉指挥的很快。“什么东西,还敢和皇后殿下比。”
宇文护冷眼瞧着那些笨手笨脚的兵士连拖带拉的把陈惜惜拖将下去,座下陈顼更是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言语,只恐牵累到自己。
“哦。”宇文护忽然对着陈顼开口了,“不知你宫里头还有没有陈惜惜这样的女子,漂亮些的?”
陈顼擦了把冷汗,他不太懂宇文护的意思,这宫里头除了哪还有比陈惜惜还好看的。
“留她一条命吧。”
人都说君王喜怒无常,刘太尉一时摸不着这意思,且见宇文护像个没事儿一样的,又斟了杯酒,又与陈顼谈天说地起来了。宇文宪在回京途中已不止一次偷看过那个南朝美人陈惜惜,那腰盈盈一握……他夜里头做梦已梦了好几回。这一回拿下南朝他是立了大功的,他不止一次和宇文护暗示,这小女子颇对他的口味,又隐隐言道皇后殿下,每每说的宇文护脸色凝重。
不过似乎,回京途中,宇文护的心思又动到陈顼那十三妹的身上了,宇文宪每每见到那位不过十二岁的新川公主,总啧啧直叹,也不知他这堂兄近来是怎么了。
宇文护第一次见着新川,是在押解陈国宗室途中,刚出了建康城,就见着那弱质芊芊的女子咬牙的跟在后头,往日里头高高在上的公主,今日也成了阶下囚,她看来很少走长路,因而脚上的绣鞋都摩挲的厉害,可她偏不求饶。
陈顼早求了马车,不少宗室也挤作一团上了运粮草的牛车,只单单这位小公主,颇有几分风骨,不肯受嗟来之食,也不肯受周军的帮助,若非强势将她带出,恐怕她还真是要绝食而亡。
宇文护见着她,不过十二三岁样貌,不知怎的,想起昔年跟随先帝宇文泰前来独孤府时,撞上的那个小丫头,他那时候少年意气,也料不到这小丫头是来日自己的克星。
只宇文泰还在言语,“这是独孤家的女公子,你不记得了,当日满月时,还带你见过?”
他确实不记得多年前的奶娃娃,但今日这个小丫头,却影响深刻了,撞到他身上也就罢了,偏生她身上有股幽然香味,她个头还很矮,就连他的肩膀都够不上,那双眼睛却很好看,“你为什么来我家?”
她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却有些奶声奶气,已快豆蔻年华,脸虽没张开,可一眼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宇文护自知男女大防,可见她脸蛋圆圆,玉雪可爱的很,不知怎的,想起皇后养的那只小京巴,可爱的就想捏一捏才好。
他少年心性,如此想了,就如此做了,捏上去的时候,软软的。
然后,就被宇文泰拎回宫训斥了。
想到此,他恍然出声,瞧着那个跟在后头的新川公主,吩咐着人给她寻辆马车,不过半晌,又有人来禀报,“陛下,那位公主不愿上车。”
恰好休整,他下了马,快步过去,见那个小姑娘站在树下,衣衫虽然早已污垢不看,可微仰起头,浑身一股子气质不能让人小觑,“可惜,是个女儿身。”他感叹一句,若陈顼也有如此心性,又怎会败得这么惨。
新川的眉心有颗朱砂痣,恰好与眉眼相符,宇文护瞧着她,想起远在长安的那位,也有颗朱砂痣,却不在眉心,只每每缠绵之时,那朱砂痣越发娇艳好看。
“怎么,想死吗?”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新川,新川踮起脚来也不过在他胸膛下,宇文护伸手把她拎起来,像拎京巴狗一般,新川尚还在挣扎,可几日没有吃饭,已没有力气了。
“受你等贼子侮辱,不如死。”她还很倔强。
“你皇兄无能,自然能者居之,古来皆是如此,你如果真的想死,现在就死吧。”他松了手,新川滚在地上,脸上有些泥泞,宇文护从腰间取出把匕首,乃是他防身之用,顺势扔在了她的身边。
新川愣了半晌。
宇文护一阵发笑,负手而立看着她,“不过是个才通人事小姑娘,寻死觅活的。”
新川抹了把泪,目光却看着南边,那是曾经的故土,如今已付之一炬。
惜惜在进长安的第二日,就死于非命。
凤仪殿内,般若还在调蔻丹颜色,妖艳无几,“殿下,陛下发了这么一通脾气,您不去劝劝?”春诗在旁帮衬,可却还是心有余悸,想着适才宇文护那模样,不寒而栗。
“独孤般若,你要动手就动手,怎也不知会我一声,宇文宪又跑到我那儿去闹,你是皇后,就无容人之量吗?”
偏生她家姑娘,这几个月来一直担心着宇文护,可才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开始吵,“你敢说你对她没动过念头,若不然,怎带进宫来,不直接送给宇文宪。”她连正眼也没给宇文护。
宇文护这几月风餐露宿的,紧赶慢赶怕误了般若定下的归期,这一回来,就听说陈惜惜被般若赐死,他答应宇文宪好好的,这么一来,倒什么面子都没了,“你不要无理取闹啊。”
“素闻陛下有个绝佳的菜肴论,一时风传,怎么,米饭,也腻了?”般若站起身来,发间凤钗摇曳,青丝万千铺在锦凰衣裳之上。
宇文护一时语噎,拂袖而去。
春诗越想越担心,她家姑娘却还似没事儿人一般,她没了法子,只得假借般若的口谕,吩咐小厨房炖了人参鸡汤,自己亲自端了送到紫宸殿去。
怎料门才刚进,那座上之人就来了句,“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连欺君之罪都敢犯了?”
宇文护对般若如此了解,自相识以来,就从没见过般若放下身段,送鸡汤这小伎俩,自然不是得了般若的应允。
春诗一时吓得不敢作声,连忙跪着一侧。
良久上头那人忽然问道,“她可气消了”这话问的小心翼翼,春诗这才抓着空隙,将这几月来般若如何的担心,唯恐宇文护上战场出一点事,可传来的消息竟是宇文护抱着个美人乐不思蜀。
宇文护早知军中有般若的人,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能被千里之外的般若知晓,却不料的,连他说了什么话,般若都知晓的那么清楚,忽想起臣子里头私下言语,言他夫纲不振也就罢了,就连陈国齐国都多有拿此事讥笑他的。
这一回倒更好了,宇文宪家里有个难缠的,可又舍不下陈惜惜,就央着宇文护把陈惜惜拉到宫里来,等他置了安全宅院,再金屋藏娇,怎料人才刚进宫里,死相就有些惨,宇文护面子丢了,那宇文宪又是个嘴快的,一上朝就开始和朝臣们叽叽咕咕,偏他说的都是实话,宇文护咬牙切齿也拿不下他这个伐陈的大功臣。
他长叹一口气,想着这本没什么不好,但凡般若真的不管他他又心里头慌乱,不由说的一句,男人果然是犯贱的东西。
春诗回了凤仪殿,总是左劝右劝,“陛下总是一国之君,您总得给陛下几分面子。”
“他好意思和我提面子。”般若一句话又驳回了。
他忍不住拥她入怀,般若本想推开,可又怕碰到他手腕伤处,反手揽住他臂腕,良久,那低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是我的错。”许久未有的温暖气息,侵袭她此刻。
统一天下,收复诸国,是宇文护在得到般若之后,最紧迫的梦想,人生在世又有几载能得自由,般若与他心意相通,自然想着一统中原,但从未希望他身先士卒,可男儿建功立业的心思自古有之,他绝不会放弃青史留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