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们大多年岁较小,年长者唯有羲和才能与他匹配操练。
羲和当初在天生条件下吃亏,硬着头皮练了许久。抛开体力的气不说,光是身体的柔软和反应就叫人望尘莫及。
王诩自然是比不过她,但每日在自己的操练之下,看着徒弟肉眼可见的进步也是一种莫大的精神满足。
有如斯聪慧好喂的二徒弟,就有勤劳补拙的大徒弟。
大徒弟小妮不过常人,好在她年纪小身骨还未长全,以至于身形不如王诩灵巧却别有一股力气。羲和在旁看她操练时,只觉得是遇到了上山砍柴的武夫。
与她相对操练的白孙有几次招架不住,还被当做是剑的木枝大开阔斧的嚯到脸上。偏偏受伤的白孙还没反应,施暴者小妮就冲过去边看边自责,眼泪自然的落了下来,叫路过的师兄们不由侧目谴责。
身为师傅的羲和不由沉思惭愧,好好的孩子到她手里,莫名其妙的娇气了起来。
明明她没有娇宠……
好在小妮虽手无轻重,也苦恼于自己天资太差,但在羲和手下埋头苦练几年,进步亦是不错。
不说出师,好歹羲和不用总是自己去翻看陷阱里的猎物,偶尔还能用拉弓猎得温顺的动物。
这日小妮和师侄们一同猎回几只兔子,她特意拎到羲和面前来兴高采烈道,“今天有姐姐最爱吃的兔子!”
羲和目光在那死兔子身上查看伤口,“你射的。”
伤口有个很大的豁口,需要一定力道才可。倒不是别人没这力气,只是这孩子从未有省力气的意识。
小妮忙不迭点头,“嗯嗯,我射的。姐姐想怎么吃?水煮还是炖?”
“炖。”
羲和当晚吃了一顿香喷喷的兔肉,徒弟徒孙们都恭顺孝敬,特意将兔腿和兔头留给她。炖汤的肉汤十分鲜美,抿干骨头里的汁水,再淋满碗中的菽饭下肚。
盆碗接空。
收拾的时候小妮信誓旦旦的道,“我一定会勤练箭术,让姐姐每天都能吃兔肉!”
基于对大徒弟的了解,羲和略显敷衍的嗯了一声,抱着肚子翻身睡去。
入夜山中虫雀之声不绝,原来能听到的虎狼夜啸也因为同类惨在人手而迅速离去。
悄声寂静中,听到熟悉的雀声后衣裳窸窸窣窣的,很快屋门轻声吱悠悠的响。
若有人窥看其中,便见两人匆匆远去。在一处月色下的空地舞着招式,对错操练都在四目双对间。
羲和一夜无梦,次日出门时回首看了一眼推拉多年而不堪重负的木门。
近日盛夏大热,而后一度暴风狂雨刮来。用石头和木屋推拉门遮挡住的草药虽然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但是姿态已经萎了大半。
放晴几日后的这天,不到晌午又落下了豆大珠子的晴天雨。
涉猎和武练被耽误下来,屋中只有智者政治的言语争执。但雨哗啦啦的一片白练从天而降,连着脚下溅飞如坑的泥土,耳畔唯有鼓鼓鸣声。
羲和看着仍旧不见好的形势,愁的眉头不展。
雨下了数日。
羲和闷在屋中捡回近日落下的笔记,想到夜色里偶尔的翻动身,她又将旧门拆下换上新的。
她推了推,毫无声音。
羲和满意极了,对着小妮笑道,“以后你出门就不用偷偷的了。”
小妮面红耳赤,“我,我是练武。”
没有如愿的吃到兔肉,甚至一连吃了两天的腊肉,羲和蔫蔫地掰下手指数日子。
如此又两日,终于天色大晴一派敞亮。
片蓝天空,高高的厚云轻挪而过。暴雨后就消失不见的雀声叽叽喳喳的四处皆是,泥土的腥味被暴日晒出,不过半天就都干了。
至少往后一段日子都是闷热无雨。
将药田上奄奄一息的草药细心的照顾一番,思绪半晌后背上竹篓出行,临走前与二徒弟吩咐两声。
王诩见她行装准备齐全,知道劝阻不得,只能帮忙送上他的锄头方便挖土,“准备去几日?”
“你替我犁好一块地,再等几日就可。”
“师傅所托,弟子定不负望。”
入山。
龙入江河如鱼得水,她去山谷如女返乡。
羲和依旧是一身红衣,她也懒得换下别的衣裳。随身携带的除了空竹篓外只有一把破旧锄头和两把乌黑石棍,看似不多却是重若百斤。
一路笔直往前顺风自然,直到要去深处道路泥土软烂泥泞不堪,一脚下去就能没过半只脚面。
羲和一身重物,唯有放轻脚步用气以护身的前行。
若有人在此看见,便会发现一身形高挑的红装女子乌发高束,容貌如仙。女子衣袖敛高,露出一节玉白长臂。细腰收紧,改制红裤在碧色草丛间游过。
女子脚步轻快,步子如蜻蜓点水不留下丝毫痕迹。
如浮光掠影,更如山中话人雁过不留痕。
烈日炎炎让人汗流浃背,偏偏深山中林木遮蔽茂密,漫不见天日的阴凉促使女子浑身清爽。从远至近渐渐深入,脚下的小路愈发狭窄,很快连明确的路痕都不曾见。
但她四处张望,在星罗棋布间脚步不停地走着。
落日后吊树休息,晨出时行装动身。林中看不清晰,女子却能从中探测得知。
闲余则是山中野果,或是从林野兽相遇,女子几乎一路不停。
直到遇见一片野生草药。
女子蹲身向下尝试一遍,似有回思。若点头则连土采摘,若皱眉则扭身即可就走。
如此反复许多次,在吃下一颗野果又遇一野草叶子,品之甘甜又刨土吃根后挖走。
女子起身时脚下一晃,走至不远更是跌落在地,一抹白沫自粉润嘴唇流出。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意外多,下午好不容易码了又说吃烧烤,然后59一脸严肃的对着炉子……然后,羲和死了,大结局!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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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来到战国(十一)
松下问童子, 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 云深不知处。
王诩不知其诗, 却是深感其中心得暗自纠结。
待后来王诩吹响骨笛, 半日后引来颇不高兴而姗姗来迟的吉量。眼见着他丢下一只花鹿要离去, 小妮上去一把抱住长腿哭着师傅不见的事。
吉量打了个喷嚏, 它仰着头似是闻了什么, 很快灵性的摇头并腿脚一甩将小妮甩开。
两师姐弟面面相觑, “吉量不理姐姐了?”
“不, 师傅应该还在山上,似乎并无意外。”
“那姐姐怎么不肯回来?”
“师傅曾言世间万物唯有山中最妙,许是遇到了她曾说的最妙之处。”
小妮略有耳闻的点头,她指着血已干涸的花鹿,“姐姐说她以前上山总能看到一只麋鹿, 角盘错生长有一般鹿大, 乡人都成它是山神。”
王诩眉眼揉低,透着几分温柔,“那便是了不得的罕物,师傅却说常见?”
“嗯,姐姐是这么说的。”
“师傅真乃神人也。”
“就是!我和姐姐相遇的那日,她就……”
师姐弟真心的交流起来,因为吉量的缘故,两人便放下心来。
一连数月不见师祖回归,鬼谷之中大都不报以希望。王诩与徒弟们一同入山前去搜寻情况。可惜山峰连绵不绝,一座接着一座, 或高或深都是他们不曾踏足之地。他们逐一尝试的进去却始终不见师祖身影,偏偏他们尽力而为还要遇到一些山从野兽。
王诩只能率先将野兽窜动的山峰略过,又让徒弟们量力而行。毕竟羲和可在山中自在穿行,而弟子们却不足以在其中安然无恙。
且看来自在穿行的师祖也惨遭不幸,对于背后大山一众人都表以极高的敬仰之情。看似没落的劳体武班又被师姐弟一同撑起,或跑或武。
王诩精心摘培那片药田,又细心的挖出一片来等着主人回来种植填满。
如此一年,一片。
又一年,又一片。
直到有一年。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冻伤了药田,还有土上滋长的万物。
彻骨阴寒如地狱冷火,星苗壮大烧烫心头,像是忽然针扎一般气息一跳。
羲和睁眼,一抹灰色在眼前飞过。她顾不得旁余趴在地上呕吐,但经年之后的草药早已消化干净,早已空腹无可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