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更像鬼怪之说了。”炼狱杏寿郎叹了口气,他将目光移向富冈义勇,“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炭治郎与我说,被水镜夺走影子的人会无可避免地自发衰弱下去。身为柱中的一员,你不可能对自己的变化一点都没察觉吧。”
这健气活跃的猫头鹰青年难得沉下脸去,逼人的气魄一下涌现出。可是富冈义勇只是怔楞地看向古井无波的水面,半天没有说话。
他像是也有些哑然。但这情绪在片刻之后又全然消失,化为一片虚无。他抬起头,堪称冷酷地反问:“所以呢?”
“所以?!”最暴躁的不死川实弥气笑了,“你就快死了,还什么所以?!你知道柱的损失对鬼杀队整体实力的影响有多大吗,现在可没有空缺补上——”
“有。有的。”富冈义勇低声说,他转过头,看上去像是不想理会眼前的同伴一样:“栗花落香奈乎,蝴蝶忍的继子已经有匹敌柱的实力了。”
炼狱杏寿郎站起来,冷着脸呵斥道:“可是炎柱和水柱从未在柱的行列中消缺!!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吗?!”
富冈义勇:“那就从位列高的队员替补上。总有人是学水之呼吸的。”
他长长的睫毛摇曳,犹如一把小小的扇子。但是他整个人却苍白瘦削得如同一幅画作。
周围的柱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死川实弥攥着拳头站起来,他直接给了富冈义勇一巴掌。
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回响在空阔的室内。一时之间众人皆表现出诧异的神态,却又有种意料之内的感觉。室内安静下来,没有人发声。只是大家听见不死川实弥冷冷地说:“你真是太傲慢了,我从很久之前就想对你说了,我真讨厌你。”他说完这话就头都不回地走了。
“我去劝一下不死川君…”甘露寺蜜璃咬着下唇追了出去。蛇柱跟着她一起走的。
室内又静谧下来。一下子九人的团队就变成了六人。富冈义勇轻轻用双手指尖搭在自己脸上,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十足的游离状态。众人耐心地等待了好几分钟,他才终于有些恍然苏醒的样子。所以灶门炭治郎注意这点之后,握住他的手,用一种非常担忧的语气说:“我并不清楚您究竟怎么了……但是,答应我,先把水镜解决掉好吗?”
水镜。
富冈义勇轻声问道:“是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家伙吗?”
他明明一问三不知,可是关于这件事竟然是知情的。毕竟是柱啊。富冈义勇即使并不是柱中最强的那位,但他却也足够强了。至少,他足够敏锐。
“您衰弱有多久了?回答我的问题吧。”
“大概……只有三四天?也可能几个月有余了。我不知道。”
“您还记得衰弱的缘由吗?”
富冈义勇抿了一下发白的唇,他的眼神有些漂移,最终这个水柱迟疑地开口:“我……只是在湖边舀了一捧水喝。”
这个表现……旁边的柱无声地对视一眼。
富冈义勇要么在撒谎,要么隐藏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第21章
鬼杀队的很多成员认为富冈义勇是个古板的人。不仅因为他普通的发色和眸色,朴素的衣着扮相和饮食爱好,他的气质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从这方面来说,他其实是当之无愧的水柱,因为他总是古井无波。世上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惊动他的心弦,也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动摇。
事实可能不尽然,但他平日的行事真的如此。
某天清晨,富冈义勇一如往日地在湖边训练。
他对自己的要求堪称刻薄。很多想要与他一起练习的鬼杀队成员都被他可怕的训练量击退,即使有人撑下来了,也会因为他总是冰冰冷的态度而热情消退。
不管过程怎样,结果就是——他总是独自一人在湖边练剑。
他的心思盛不下很多念头。因为他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有的人心思简单,但他们如果刻骨铭心地在心里印下某件事之后,他们就不会再去想别的东西了。
可他总是在做着什么。只要手头上有事情在做,那么他心中的怒涛就会平静一点,不至于喷涌而出。
在挥舞了上万次刀剑,演练了几十遍水之呼吸全篇之后,富冈义勇精疲力尽,他喘着粗气,顺应着引力栽倒在草丛中,任凭刀剑滚落到一旁。他就这样平躺在地面上,呆呆地看着湛蓝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他在心里悄悄感慨。万里无云,而太阳就挂在蓝得像水一样的天空中,想要离阳光更近一些的草木于是努力伸展着自己的手脚,郁郁葱葱成一片。这是何等的欣欣向荣之景啊。
他能听见鸟儿叽叽喳喳的交流,远方松树上的松树探头探脑地再向这边徘徊,风中的蝴蝶在悠扬地舞,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像姐姐将要出嫁前的那一天一样,就像师父送他的弟子们出山参加试炼时一样。那些斑斓的回忆犹如漂亮的七彩泡泡,只要轻轻吹拂就能飘扬在空气中。
但也只要轻轻触碰就能被戳破。
他轻轻地伸出手想要遮住太阳的光辉,但是总是有些光芒洒在他的脸上。因为直视着过于闪耀的存在,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开始流泪。
这是生物的自然反应。是一种没有道理的现象。
而并不是很多事情都有理由的。就像眼睛直视天空会疼痛到想要哭泣。就像好人总是不长命这样奇怪的俗语一样。年幼的富冈义勇还会对自己的姐姐刨根问底,他也会像吵嚷的松鼠一样纠缠不休:坏人怎么能够一直一直活下去?上天有的时候应该讲些道理。没有天赋的人为什么还必须承担起重任努力活下去,一无所成的家伙凭什么担得起美名从此一帆风顺下去。
他心存愤懑。
该冷静一些,不应该想到过去那些有的没的事物。富冈义勇垂下眼帘,他走到湖边,挽起一捧水。
他曾经在执行任务时听过一首与湖水相关的童谣。因为歌词过于诡异空灵,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而在此时,他竟然突如其来地想起了这首歌。
一男子看见湖中的自己后魂不守舍几月有余,家人发现他不在耕作,只是经常往奇异的地方游走。某一天,男子露出了快乐的笑容,踏着轻巧的步伐走入深山,再不归来。
当地的人似乎认为是鬼上身所引起的古怪现象,在富冈义勇问起此事之后只是语焉不详地草草敷衍过去。
但是富冈义勇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鬼上身的故事。
看见湖水能让人重归快乐吗?还是说他选择遗忘了什么事情,就这样单纯地活下去?如果是这样倒也不错。
也许人应该舍弃什么而努力活下去。
手在细微地颤抖,这是长久以来陷入回忆之后的下意识反应。他鸦黑的长睫扬起落下,薄唇抿出了一条不在意的弧线。他轻轻舀起一捧水,看着手心里的那捧水警告自己:该停下来了,别再思考了。
他将水扑到脸上。
只是闭眼了那么一瞬间。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之中,有什么闪亮发光的东西一闪而过。这光亮刺得他下意识睁开眼,狐疑地看了一眼周围。但是什么都没发现。
富冈义勇面无表情地站起。
他没有发现心中某些东西开始消失,只是淡漠地想着:大概是阳光折射在湖面上予人的错觉吧。
。
灶门炭治郎温和地看着他,红色的眸子尽管在黑夜里仍然闪烁着细碎的暖光。他没有追究,只是开始诉说起水镜的解决方法:“水镜——非常难解决。在虫师眼中,被水镜缠上其实算的上一件棘手的事情。”
它就像故事中所说的‘背后灵’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跟随在人的身后。等待当事人最虚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再进行致命一击。
“那岂不是……无药可救。”蝴蝶忍的脸色很难看,“人总要睡觉,总要休息放松的时候。紧绷成一条弦反复数日,哪怕是柱都会被逼疯的。”
柱没有那么坚强。哪怕是以爆发力和耐力见长的富冈义勇都难以这样坚持下去。
灶门炭治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轻声说:“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方法也是必须找的。只要找对方法,水镜非常容易解决。”
“——在它攻击的那一瞬间,它会在当事人眼中凝成相同的实体。这个时候当事人是看的见他的。只需要用镜子照一照它,它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