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同人)[老九门]锦瑟+番外(39)
“巧言吝啬。”
“可是您爱听啊。”生烟在她面前盈盈转了一圈,如少女般带着娇俏明媚的语气,“这套衣服,要不要还回来?”
她的身姿本就窈窕婀娜,适合穿那些露骨销魂的旗袍,但这身毛茸茸的大衣却将好身材全部挡住,除却一张脸露在外面,根本不会令人浮想联翩,何况她往日穿多了艳色,难得换上纯白无瑕的衣裳,难得显出端庄大方的气质。
“你若喜欢,就不必还了,权当送你。”
生烟瞧她依旧冷脸,心生一计,故作惆怅:“可是这样的话,我就要承您的情,越来越还不清了,这今后怎么办呢?”
生烟分散着于先生的注意力,趁她不注意,凑近在她左边脸颊落下轻柔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玩笑道:“这样就偿还清了。”
于先生大概从未遇到她这般大胆无耻的人,震惊地捂着左脸,往日清醒淡漠的眼底一片失神,生烟怕惹恼了她,迅速提着衣裙,步伐轻快地离开了书房,她想起难得一见于先生失态的模样,忍不住暗笑。
画扇从柱子后悄悄探出身,往幽静的屋里小声试探:“先生?可以进来吗?”
她连唤了几声,皆无人回应,正探出了一只脚,要跨进门槛的时候,闻得一阵疾风,裹挟了什么东西向她的方向砸来,她弯身一躲,那个东西从头顶远远飞了过去,她不待于先生说话,先告状道:“刚刚在这的人不是我,我刚来。”
“砸的就是你。”
画扇哭丧着脸,灰溜溜地转身打算逃,逃到庭下的时候踩到一个东西,抬脚一看,竟是近些时候先生花了大价钱淘回来,日日拿在手里翻阅的孤本,她捡起来,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只得先回房处理了书面上明晃晃的黑脚印,再做决定。
只是不知,生烟如何惹了于先生不快,竟然迁怒到了她的身上。
虽然于先生虽脾气古怪,但砸书可是生平所见第一次啊。
难得难得。
她不知道的是,于先生砸完了书册后,踱步回了书桌前,眉峰冷峻含霜,抬起宽袖,从容不迫地研磨,她洁白左脸上有一个明显的唇印,却并未擦掉,过了一阵,她紧抿的唇角,溢出一缕如沐春风的笑意。
只在瞬间。
无心与顾先生在不远处的庭院等待,两人站在一块,却无话可说,一个望天一个看地,之间蔓延出一股尴尬违和的气氛,见生烟来了,顾先生强打精神道:“我打算与法师去一趟荣家拜访,为防万一,小姐还是不要跟我们一起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打算先去医院探望顾太太。”生烟款款道。
无心忽然插嘴:“顾太太怎么了?”
“实不相瞒……内子突发恶疾进了医院,后来也许是担忧女儿,病情始终未有好转。”顾先生勉强提神道,“还得多谢生烟小姐经常去照看她。”
无心若有所思,提议:“不如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我总觉得令夫人的病可能另有古怪。”
生烟与顾先生皆是一愣,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他解释:“事有万一,如果令夫人的恶疾真由妖物引发,那一定可以查探出线索痕迹,或许和令媛失踪是同一个原因。”
顾先生难以按耐胸口气血翻涌,握住他的手腕,情绪激烈:“那我们快走!”
无心被他拽了一个踉跄,却自从知道有报酬后,克制了脾气,好声好气道:“我答应了要帮你除妖,就一定会负责到底,但是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哎哎,刚才引路的姑娘不见了,你认得出去的路吗?!”
顾先生面向前方的几条分叉路口,茫然失措,无心笑他痴傻的模样,头脑中窜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他忽略异常的感受,拍拍胸口,洋洋得意道:“出府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他一路看也不看,如自家般潇洒自如,径直带领着他们走到了原先的大门口,生烟正眼看他,顾先生却毫不意外,低声道:“还和原来一样……”
“什么?”无心没有听清,厚着脸皮说,“你下次要夸我就大点声,人老了,耳朵不好。”
生烟又看了他一眼,寻思他的年轻不过二十上下,果然常年与灵异打交道的人,精神会有些不正常。
无心向前走了几步,头也不回地问:“我还不知道令媛叫做什么名字?”
“……”
顾先生沉默了许久,无心停下脚步,纳闷地回过头,听他道:“她叫顾泠。”
“白露泠泠,好名字。”无心称赞,却听他停顿了一下,其中泛出苦涩的意味,继续说。
“她还有一个小名,叫做……月芽。”
“李月牙。”
第27章
似乎有一阵风起,卷起地面枯黄的落叶,它穿越了渺远的距离,终于在冬日的尽头抵临这片土地,吹拂在他们面上,将衣裾吹响,又乍然平息,不露出一丝痕迹,向他们告别远去。
枯叶从半空落下,层叠铺在他们身前,有一片幽幽打着旋儿,落在顾先生脚边,他的眼神悠远深长,夹杂着什么痛苦隐忍的回忆,空气里奏起一首无声伤怀的曲调。
生烟按住自己飞扬的衣角,视线在他们两人面上转了一圈,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古怪,并非陌生人之间礼貌性闲聊的话题,而是……另有深意。
从顾先生之前在书房的态度,他们似乎从前相识,但无心并不认识他,显出了疏离陌生的表情,生烟并不觉得顾先生这般严谨的人会发生认错熟人的情况,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出现了问题。
顾先生无声期盼,却见无心低语了两句,原本打结的眉头舒展开,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月牙……月牙……这个名字真不错,不过为什么你姓顾,令媛姓李,其中有什么不能说的缘由吗?”
顾先生别过脸,声音听不出情绪,简略道:“没有……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走吧。”
他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难以掩饰心情之差,无心迷惑地望了望生烟,不知自己忽然说错了什么话,生烟对他抱歉礼貌地笑了笑,表示自己也不知情,转身坐到了后座上。
这一路异常平静,车内甚至比他们来时更加更无一丝声音,生烟纵是擅长交际,也不愿在这两人之间没话找话,便稳住心态,侧头看向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
北平虽然不是她的故乡,生烟却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风光凄冷的时期,她无法以自己经历事情的好坏来定论自己对北平的喜爱或厌恶,她想将这里的景物全部映在眼底,也许等到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那一天了。
昨夜缠绵的时候,钱明绍告诉她,这里的生意已经临近尾声,不到一周,他就将返回奉天,同时,他也将带着她一起,再度回到那座冰冷的别馆。
生烟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这也是她极力促成的事情,但当这一天真的即将来临时,她只剩下不舍与怀念。
这里有太多她喜爱的事物与人,这里的空气是暖的,随处可见心有热血的国人,他们不必活在压迫绝望里,用鲜活灼热的生命去争取命运的公平,更不必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可笑罪名,生命永远暂停在最青春艳丽的年华。
东北沦陷,所有的国人沦为傀儡与奴隶,他们麻木地乞求一个活着的机会,在那里,所有发生的事情难以想象,她见过太多屈辱凄然的事情,所有反抗的英雄,甚至连尸骨都无人收殓,孤零零葬在天地之间,任野兽吞噬。
他们有的还只是年轻的学生,未来或许有大好前途光景,不过青春热血,却被命运无情摧毁,只用一个勉强的失踪理由,去搪塞了父母家人,遗体永远躺在光线无法抵达的地方,连墓碑姓名都无人知晓铭记。
她永远记得学生父母悲痛欲绝的哭声,如野兽濒临死亡的嘶吼,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恍惚都能听到零碎的枪声,以及学生无助孱弱的低泣。
从前,她以为父母远去,无所依靠的日子就是地狱,但当亲眼看见东北每一天真实发生的惨剧,她才知晓,原来从前自己的生活是锦绣繁花,真正的地狱,就在眼前的人间。
即使她坐在夏日正午的阳光下,身体里的血液依旧是冰凉的,她感受不到一丝明亮炙热的感情,有的,只是暗无天日的绝望与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