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邦/忍瑞]与你同行(16)

那个小布包是他一直贴身放着的，里头包着五张拥有层层叠叠的折痕，明显是被狠狠揉团又小心展平的，充分体现了神医大人纠结的爱恨的，小纸条。

对，没错，就是写着某五人落跑前的临别赠言的小纸条。

已经三个月没见了，自从东邦相遇以来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的……

撅起嘴，曲希瑞带着满腹的怨念和被暗夜所勾起的孤单委屈，伸出手狠狠戳了戳布包。

“该死的混球们再不来找我我非要饿你们个十天半月的！哼！”

扁扁嘴，将可怜无辜的小布包当做某五只狠狠虐过之后，过足了干瘾的曲希瑞曲大神医撑起身子，呼地一下吹熄油灯准备就寝。

“碰！”

仿佛专门等着这一刻似的，灯灭的一刹那房门猛地被推开，夜里特有的寒风瞬间灌满了本来温暖的小屋。黑暗中有人静立门口，浑身溢出隐隐煞气。

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脸来，冰冷的光扫过来人配刀乌黑的鞘，抚上曲希瑞非但没有惊讶甚至还带点嘲讽的脸庞。

“就算这是太子府的客房在下好歹还住着，就算在下不是贵宾也好歹还是个客，进来前殿下不知道要先敲门吗？”

对于数日以来曲希瑞第一次对他开的尊口伊藤忍的回应是置若罔闻。他只是迈动修长的腿，一步，一步的，用缓慢但沉稳的步伐踱至曲希瑞面前。

咚、咚。

每一次的脚步落地都好似重重踏在曲希瑞的心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

又、来、了！

月光映射下灰蓝的眼眸冰冷蔓延。

勾勾嘴角划出三分嘲讽七分高傲。

“曲某可曾做错了什么？要殿下深夜门外苦等，还故意释放杀气逼人？”

那双不带感情的蓝色眼睛这样询问。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却意料之外地发现本来凌厉的黑眸突然就柔了下来，空气中本来充满的压迫感也荡然无存，好像那个浑身煞气的夜刹从未出现过。

曲希瑞蓝眸微睁，盛着满满的莫名其妙。

是受到月光的蛊惑了吧，一定是的。

伊藤忍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旁观者，头脑明明没有下令，手臂却不由自主地抬起，触上了眼前苍白俊秀的脸庞。

对面的青年似乎是被冰凉的指尖给惊到了，下意识地闪开。年轻的将军不肯了，冷着脸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强迫蓝眸的医者必须面对自己。

“你要干什么？！”

对上那双因怒火而更显明亮的蓝眸，伊藤忍突然觉得之前在寒风中等待良久却依旧被无视的气愤已经烟消云散了。

第27章 第十八章（中）

八月廿一，卯时。

冲鸡，煞西，时冲乙酉。

日刑，玉堂，少微。

天气，晴。

心情，烦。

对，曲神医曲公子现在心情很烦，很烦很烦。

昨晚有个门神在他门口站了半宿，今早门口又有了个门神在外头等侯。

昨晚那门神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儿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儿然后挥挥衣袖儿走得一派儿潇洒。今早这个门神又要干嘛呢啊……

曲神医，烦恼。

为什么他的感知要那么敏锐呢？为什么他的良心要那么多呢？

曲神医，抱头。

如果他的感知没那么敏锐他可以做个幸福的无知者。如果他的良心没有那么多他可以做个冷眼的隔岸客。

如果……

曲神医，咬牙。

如果个屁！

大胆地面对吧逃避不是他曲公子的作风！

曲神医，奋起。

只听得“吱呀”一声，曲希瑞利索地拉开门，冷冷瞧着门外那尊大神：“阁下有何贵干？”

“曲希瑞？”面对曲希瑞的干脆那位不请自来的人反倒有些犹豫：“呃，我想说……今天是……忍的生辰。”

曲神医挑挑眉：“我知道！”

昨晚不太愉快的回忆又浮上脑海。

那个谁指尖的凉意好似还停留在脸颊，那个谁俯身在他耳边用不容反驳的口吻说“明天，我生辰。”时呼出的热气仿佛还未散去……

用力摇摇头，曲希瑞拒绝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

“你知道？”来人脸上满满的诧异，随即神色复杂地瞅着他：“果然……你是不同的吗……曲希瑞，就算只有今天也好，对忍好点儿，行吗？”

“什么？”那带点恳求意味的话语让曲希瑞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今个儿你们太子殿下大寿，围着他转的人可以填满这大府邸了，还差我这一个么。”

“你有所不知……”宫崎耀司轻轻叹气：“自从忍的母亲去世后忍便再也没有庆生过，宫内设宴他也从来不出现，更别说他之后多年的军旅生涯了……”

“为什么是我？”曲希瑞打断他：“为什么要找我？这么多年来伊藤忍都没接受你们的庆贺你怎么就知道他会接受我的好意？”

闻言，宫崎耀司微微一笑，目光坚定，字字铿锵——“这个嘛，旁观者清啊。”

***********************************************************

于是在烦恼过后，曲神医又陷入纠结。

宫崎耀司的话语还声声在耳——

什么“是你的话忍一定会接受的，不然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什么“虽然不甘心，但你的确是忍为数不多的在意的人。”

什么“你们一路回京就算不是同生共死也是同甘共苦了，何必一直冷战呢？”

什么“你们一直冷战会让我这个管家很难做的……”

呸！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喂！

“啧……”自我折腾了老半天，曲希瑞终于认命地长出一口气，起身向厨房走去。

第28章 第十八章（下）

是夜，月明风清。

伊藤忍的房内，暖暖的烛光摇曳。

“嗒”、“嗒”。

伊藤忍安静地坐在椅上，看着表情平静的曲希瑞来来回回几趟，摆出了一小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末了，还搁上一壶好酒。

“……好了，吃吧。”这是放柔了语调但憋了半天，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贺词的某神医。

“……”这是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某将军。

“……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这是已经破例说了很多话，打算像平时一样速速走人了的曲神医。

“……”这是听到了话闪电般抬头，用一双深邃难测的眼睛凝视着对方的忍将军。

不等曲希瑞做出什么反应，伊藤忍起身绕过木桌来到他面前。不带半点压迫，只是用如古井深潭的眼望进另一双眼。

“留下来。”

平平稳稳的三个字，理所当然地仿佛他说的只是“吃饱了”一样。

*************

寒风呼啸过窗舷的声音。

树叶在暗夜里颤抖的声音。

象牙箸与白瓷盘轻撞的声音。

青玉壶中琼浆微微摇晃的声音。

青光温润的玉杯与莹白纤细的手指相映，曲希瑞低头啜饮。模样儿优雅出尘，心思却纷杂无序。

悄悄瞥了眼对面，年少有为的将军脸色难得的温和，甚至眼角眉梢还能瞅出点儿愉悦的痕迹。

『忍是在乎你的。』

握着玉杯的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旋转。

『甚至胜于展令扬。』

在火光映照下呈现暖色调的蓝眸似是在凝视着摇晃的琥珀光。

『你在恨他几次三番的不辞而别么？其实那是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感情，所以选择了逃避……』

手腕突然凝滞。

『……我怎么知道的？呵，你真当我只是摆设么？』

轻颦着眉目光流转一遭，终是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看。

『……曲希瑞，你是忍的选择，所以我也会豁出一切帮你。』

继而垂下眼睫不着痕迹地轻叹。

『拜托你……让他幸福……』

宫崎耀司的话语声声在耳。

『他是在乎你的……』

带着旁观者的客观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