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第三次。
“你抬起头来。”这声音不是璟瑜是谁。
“奴才给四公主请安。”
“那晚我没看清你,你抬起头来,你想看看你。”他一直在她面前低着头,总是想掩盖什么似的。
丰升额手中冒起丝丝凉意,缓缓抬头,露出他硬朗而深邃的五官。璟瑜被他小小地惊艳了一把,她自问见过的英俊面容不少,但是眼前的人实在是精雕细琢,就像她幼时认为的天神模样。端正严肃,身形高挺。
“公主请看吧。”他第一次这样坦诚地面对眼前的心上人。
璟瑜感觉心口暖暖的,不知是不是少年人独有的对感情的冲动驱使着她走向了他,那晚她走得匆忙,都还来不及好好看看这个她的‘爱慕者’。
“你想做我的驸马吗?”她想了许久终于问了出来。
丰升额怔住了,他看着璟瑜淡笑着说出那句让他心动的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说道:“我想。”
短短两个字耗费了他所有的勇气,说出来如释重负。
璟瑜满意地笑了,她心中安定了不少,随后带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养心殿。
弘历见她面露喜色,问道:“看你闷了几天,现在为何心情大好了?”
“皇阿玛,我找到中意的人了。”
秋高气爽,恒娖长公主进宫陪伴太后,晞月身为皇嫂也前去相陪。
“哀家好久都没看见璟瑶了,快给哀家抱抱!”太后接过六公主抱在怀里哄着,十分开怀。
“皇后这几日操持各种宴会也是辛苦了,得空还是多歇歇,保养身子要紧。”
“多谢皇额娘关怀,儿臣有娴贵妃和纯贵妃等人帮忙,倒是累不到什么。”晞月现在的心思都放在璟瑜的婚事上了。
太后点头道:“那就好,如今璟瑜也有了着落,皇后也可以安心了。”钮祜禄氏的丰升额是族中出色的孩子,她也喜欢,倒配得上璟瑜。
晞月欣慰道:“难得两个孩子都喜欢,也算是门好姻缘了。”弘历特意去查过,丰升额品行端正,是难得的君子,她倒是放心了。感情易变,但只要人品摆在那儿便出不了什么大错,又有皇族撑腰,璟瑜婚后也会过得好。
“是啊,皇帝宠爱璟瑜,已经在给璟瑜修造公主府了,只要你和皇帝想她了便可随时召进宫。”太后知道皇后舍不得这个女儿,将心比心,她当初给恒媞找夫婿的时候也是存着这个心思,果然女儿放在眼皮子底下日子就是过得舒心。
“皇后,还有一事哀家要和你商量。”太后拍着她的手道:“恒娖得以平安回京,哀家高兴,但是想到她孤零零一个人,哀家便想给她再择一位驸马,你觉得如何?”
“这是当然,不瞒皇额娘,皇上在给璟瑜挑选驸马的时候已经开始给恒娖妹妹物色人选了。”弘历怎么会忘记这个做了寡妇的妹妹,恒娖还年轻,自然是要给她一个选一个好归宿的。“皇额娘此时提起,难道是已经有了主意?”
“皇后冰雪聪慧,哀家之所以先和你商量就是因为此人与你有关。”
晞月嘴角僵住了,猜道:“难道是……家兄?”
太后笑而不语。
☆、冤家路窄
乾隆二十一年十一月,宫里举行了固伦和宁长公主的及笄礼。璟瑜身着固伦公主的朝服,由太后亲自给她带上朝冠,高台上的灿烂一笑落进了每个人的眼中。
同日,皇上下旨:固伦和宁公主尚兵部侍郎阿里衮之子、御前一等侍卫丰升额,于两年后完婚。
秋去冬来,雪落京城。
承乾宫里,晞月断断续续地给璟瑶做了好几身小衣裳,连闲晩姑姑都夸她手艺进步了,弘历也道不错。“做女红费眼睛,让下面的人做就是了,你陪朕说说话。”弘历最近在计划平定边疆的几个部落,繁忙之余便和晞月唠家常。
“上次皇额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想要二哥做恒娖妹妹的驸马,皇上怎么想?”
弘历松了眼皮道:“此事如何还得看皇额娘怎么想。”高氏一族是朝中的股肱,钮祜禄氏尚了嫡公主已经是显赫无比,如今太后要恒娖尚了高见阳,到底所求到底为何?若只是为了恒娖的幸福,他当然乐意成全。但如果是为了其他,那么他就要好好思量了。
“上次在璟瑶百天上,我看见二哥和恒娖说话,言语之间好像另有隐情。”
“平准葛尔之前,傅恒的奏报无论大小都会呈上来,见阳和恒娖的事情我一早知道。”
晞月嗔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害她白操心。
“太医说你神思过虑,我怎么会告诉你呢。”弘历揽过她的肩膀,慢慢说道:“恒娖被救出达瓦齐大营的那日,见阳为救恒娖受了伤,之后在平叛过程中旧伤加新伤,恒娖感激他,便在大营照顾了他三天三夜。傅恒来信说恒娖不愿回京多半是因为见阳的缘故,现在看来所言不虚。”
“原来如此,难怪皇额娘冒着被你怀疑的风险也要替恒娖说这句话。”晞月靠在他身上说道:“这样看来,两个人倒是十分般配。”二哥做了那么多年的光棍,恒娖也需要下半辈子的依靠,他们成婚倒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就算朕不考虑皇额娘,也要考虑见阳自己的意思。”弘历道:“朕有一次试探过他,但是他说自己配不上恒娖。”
高见阳这个名字是和‘战场’二字同生的,他的人生充满了危险,他只想自己扛,不想再拖一个人下场。
雪花红梅,是这时的御花园最曼妙的风景。璟瑜一身红色大氅,在雪花的映衬下更加明媚,比枝头的梅花更加耀眼。丰升额来到此处就见此景,脸上浮起了几日来都不曾有的笑容。
“公主,我来吧。”璟瑜要摘最顶上的梅花枝,但是踮起脚还是差了些。
璟瑜看他俊毅的侧脸粲然一笑,“今日你不用当值?”丰升额利落地摘好梅花拿给她,“皇上让我送东西去承乾宫。”“正好我也要回去看璟瑶。”两人心有灵犀地一齐走向承乾宫,丰升额走在璟瑜身后,璟瑜走出两步后回头笑了,霎时间,芳华失色。
“公主不用回头,我永远在您身后。”
承乾宫内,晞月在教璟瑶说话。璟瑜和永瑄这个年纪已经会说些话了,可是璟瑶就是闭口不言,要不是太医说‘公主一切无恙’,她都以为璟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璟瑶,我是你姐姐,叫‘姐姐’。”璟瑜看着小妹妹一天天长成粉粉嫩嫩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每每都要逗弄好久。
晞月见她带回一束梅花,说道:“我听双喜说是丰升额陪你回来的?”璟瑜转而摆弄起梅花来,“是皇阿玛让他给您送东西来的。”
“那你们相处得如何?”晞月这里的东西都是李玉或者进保送来的,她心知这是弘历给两个孩子多点相处的机会。
璟瑜嘴角带笑,道:“他挺好的。”丰升额话不多,但是每一句都是那么温和有力,他没有皇阿玛逗额娘开心的本事,却总是让她那么有安全感。就像他说的,只要他在身后,她只需往前走就行了。
她拿出旧梅花,给手里这束梅花腾位置。“这梅花似乎不是我上次折的那些,是皇阿玛给您折的吗?”
晞月道:“那束是永琪那天给愉妃折的时候多出来的,他惦记着你喜欢就送过来了。”
璟瑜好久没看见永琪了,上次见他还是在及笄礼上,他送了她一座亲手刻的人像,那是璟瑜小时候的模样。永琪推辞说自己技艺有限,刻不出她现在的美丽风采,只能粗略刻一刻她的孩童装束。璟瑜很喜欢,收在了以前他送她的雕花木匣里。
而丰升额送了她一块白狐皮做的围脖,特意让她冬天时好拿出来抵御寒气。璟瑜摸着脖子上的这块柔软,想起了刚才丰升额眼中满满的笑意,原来他是看到了她戴着他送的白狐围脖呀。
今年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年下事情多,如懿刚忙完海兰就带着节礼来了翊坤宫。
“姐姐不必如此劳心劳力的,毕竟这是皇后娘娘该管的,咱们管得多了难免惹嫌。”
如懿道:“我也不想累的,可是皇后身子弱,受不得累,皇上让我多帮衬着,我也不能不管啊。”
海兰叹道:“皇上是真的爱重皇后娘娘。”这些年,皇上专宠皇后,其他嫔妃都是淡淡的走过场,不至于后宫哀怨但绝对算不上雨露均沾,谁让那是正经的皇后,母仪天下,垂范后宫,又有这样高氏做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