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天阑同人)风起天阑+番外(8)
换做以往,只要能够在谢婉失态时待她如平日一般,她很快便会恢复正常,这一次却不奏效,锦儿暗暗心惊,端了茶杯要走,突然被谢婉一把拽住袖子。
“锦儿,你为何要打仗……”
“什么?……”
“我们,为什么要征战……为什么……”谢婉的眼神黯淡下去。除了大将军,就只有简辽教过她如何做一个将领,她一直都敬他,她一直都望着他的背影不停地前行,这个背影,却在今夜轰然坍塌。
“为苍生不再受涂炭之苦。”锦儿朗声回答,没有一丝动摇,将谢婉从一片混沌中突然唤醒。
“婉儿姐,你曾经与我说过,你可以舍弃寻常女儿家的安稳,只为家乡父老不再离乡迁徙,只为芸芸苍生皆过上安生太平的日子。锦儿亦是如此,纵然战死沙场,此生不悔!”
笼罩了谢婉双眼的阴翳仿佛一瞬褪去,她的眼神渐渐亮起来,慢慢透出往日的坚毅和镇定。轻出一口气,她仿佛把不知丢到哪里的心捡回来,好好地放回胸膛一般。锦儿见此情形,知道她多半已无大碍,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转身要去给谢婉沏茶,不料又被唤住。
“锦儿,今日,我见到简辽了。”谢婉语气没有任何起伏,锦儿的手却一抖,茶杯差点落地。
“他……?”
“是,他没死,他如今,是白炎军中将领。”谢婉直截了当地证实了锦儿的疑虑。
“婉儿姐……请让我出战。”锦儿双目炯炯发亮,眼神中有请命的坚决,随跳动的烛火一并燃烧起来。
“莫要说笑!你下个月才满十六……”
“婉儿姐!”锦儿放下茶杯,疾走到她跟前,长久以来暗存于心中的执念顷刻滔滔而出,他却强压低嗓音,用比十五岁少年更庄重的声音说到,“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我读了无数兵书,也已会骑马……只为了有一天,不要再无能为力地躲在大营中看你们浴血拼杀!锦儿要与婉儿姐并肩而战!”
望着锦儿一脸斩钉截铁的神色,谢婉顿时有一种眼睁睁看着灯蛾扑火的焦心感觉。曾经共处一个屋檐之下,她和锦儿都清楚,面对简辽这样的对手,几乎没有什么胜算。然而即便是这样,锦儿依然决定要随自己参战,谢婉怎能答应。
“刚愎自用!锦儿,你以为纸上谈兵就能打得赢仗么?会骑马就可以冲锋陷阵么?我不答应!此事休要再提!”谢婉试图用严厉的态度压制住锦儿的冲动念头。
“可是你也曾将大营托付于我!”
“那是暂代,不是放手交予你!我说不行就不行!”
“婉儿姐!”锦儿一时气急,浑身微颤。不过,他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只猛地咬住嘴唇,沉默了半晌,沉声道,“婉儿姐,你今天也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锦儿先告退了。”
锦儿将门合上,剩谢婉一人独坐于摇摆不定的烛火中。她如同被抽掉脊梁骨一般,瞬间瘫在书案上。今日的一番暴风骤雨,只是明日天翻地覆的序章。她很疲惫,但是她不能垮,还有那么多人都依赖着她,还有那么多人都需要她伸手护住,如果,无法全部保护,那么至少多一些,如果不能是许多,至少保全几个,至少……
第12章 十二
这一夜谢婉未曾合眼,锦儿走后不久,她便传令下去,把城墙上的兵力加至平日三倍,然后将一身铠甲穿戴得整整齐齐,坐到了空无一人的大帐中。
天色破晓,东方渐白,城头上的守军即来报,除北门外,三面的城门,都受到了敌军小股兵力的搔扰。谢婉脸色凝重,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果断下令迎战。一面遣人速出城去急搬援兵。
城上的激战持续到午时,守城的将士殊死反抗,顶住白炎军一轮猛似一轮的进攻。然而,浴血而战的天阑军最终等来的却是噩耗。午后,一浑身衣装残破、面有血迹的传信兵奔入帐前,气没有喘匀便断断续续急报军情,“报——!援兵途中……途中被……白炎军人马截击……损失……十只有七!剩余残……残部往天岁方向……撤退,不能前来救援!”帐下众人闻言,一片惊呼,继而细碎的人声乱作一片。谢婉紧握座椅扶手至指关节突兀,脸色转白,可是人仍镇定。她转脸吩咐军士马上去勘察各处战况,速速来报,一面展开地图,皱着眉细细查看,以作应对。锦儿立于案旁,心焦如火燎一般。连他自己也未曾料到,有生以来亲历的首次实战,便性命攸关,而且不仅仅是关乎他一个人的命。此刻他也终于知道谢婉所说的“纸上谈兵”是什么意思,他毕竟是太年轻,一个大将的临危不乱,他只学到了皮毛,还未曾学到精魂。
战局僵持到掌灯时分,守城的大军死伤过半,攻城敌军亦损失惨重。面对如此局面,久攻不下的白炎军失去了耐心,因此前已经数十天未下雨,他们使出了极为凶险的最后手段,火攻。少数燃着的箭越过城墙,落入城中,相连的房屋瞬间烧成一片火海,酉时本该暗下来的天空为火光烧得透红。慌乱的天阑百姓弃家而逃,却不知道逃到哪里才是安全的,一时无助的哭喊声充斥了大街小巷,直刺人心。
谢婉面色铁青,几乎咬碎满口的牙,然转眼又狠狠地攥紧气得发抖的手,镇静下来,下令速速暗中抽调士兵聚集在敌军兵力单薄的北门,静待时机,蓄势破城而出。
可是不到半个时辰,一切还未准备好,突然传来东面城门失守的消息!消息传入大帐,气氛瞬间凝固。
一片沉默之中,谢婉眼中的镇定渐渐沉淀下去,化为赴死的凌厉与决绝。
“来得正好!”她只冷笑一声,如压顶的乌云一般有沉沉的气势,暗蓄着暴风骤雨的汹涌,下一刻便瞬间爆发。
谢婉将双手紧紧握成拳,猛地一击书案,嚯地从椅中立起,伸手取过□□,转过身来,一仰头,喝令在场的将士道,“最后关头,不勉强诸位。愿为天阑城捐躯者,随我来!”言毕,风一般疾走出帐。
锦儿浑身一抖,紧走几步上前阻她,“婉儿姐!不能去!”
谢婉猛然刹住,转过脸来,不可一世的倔强笑容中含着蔑视顽敌的铮铮傲气。
“我倒是忘了!”她换了平日下军令的声音,沉着似水,坚毅如钢,“锦儿,你带剩下的将士,速去北门跟刘将军汇合,传我的军令,务必杀出一条血路,护百姓与将士出城!”
“婉儿姐,我——”
“怎么,昨夜是谁向我请命要参战?!”谢婉的声音里有几分调侃、几分坚决、几分责备,锦儿还来不及去分辨,就听得她厉声喝到,“苏锦听令!我命你助刘将军破北门,率众撤出!若遇情况危急,可自行决断!”
军令如山,身在军营多年的锦儿不会不知道,既然谢婉已对他用了军令,就再没有任何违抗的余地。
锦儿猛醒般一抖擞,军命在身,“职责”二字将感情用事的念头驱散得无影无踪,他的心瞬间从个人情绪的纠结中沉下来,唯剩下临危受命的责任感与抵死一战的勇气,如剑刃上的寒光一般在眼中生辉。他响亮地应了一声“得令!”将藤蔓一般坚韧的追随执念死死压下,使劲瞪圆了双眼,目送谢婉率众出了大营往城东方向去。自己迅速转身,去完成必须担负的使命。
昔日熟悉的街道被大火淹没,几乎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面貌。锦儿带着一些兵卒一路向北,摸索着找到了城门。如谢婉所料,东面城破之后,各城门的兵力都开始往那个方向聚集。北门本身就薄弱的敌军很快被击溃,落难的百姓纷纷自城门涌出,四散逃命。
正指挥部下撤离的刘将军突然被柳顺叫住,“你看到苏锦了么?”
“!”刘将军心中一凛。
“城门开了之后就没再看到,”旁边一个小卒喘着粗气答道,“会不会是已经跟着前面的人出城……”
柳顺一惊,没等小卒的话说完,便大喊一声“糟了!”调头向城内奔去。
“诱饵”,这两个字在锦儿脑海里反复翻腾,像利齿一般啃噬他的心,从离开大营的那一刻起,锦儿就深深意识到“撤”这一道命令是谢婉对其他所有人下的,除了她自己之外。
北门已打通,谢婉交与他的任务已完成,那么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