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书生同人）遡游之川+番外(92)
诚如越昭所说她真的很难哄。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鬼把越昭揽进怀里，心里想着：半妖的恢复速度，真是令人惊讶。
再一睁眼，已是过了第二日未时。
越昭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接过旁边人递来的红裙换上，在床上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
“今天穿这个去吧。”
鬼正在旁边挑衣服，越昭走过去翻翻找找，取出一件玄黑的长衫递给他。宽大的墨色衣袍下露出一点纯白的衣缘，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细细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有点好看。
越昭咋舌，果然还是黑色更适合他，看来以后得多备几件。
她在床头的小柜子里摸索一阵，拣了个同心结出来，走过去给他挂在腰上了。忽又觉得他这身实在贵气，一个简单朴素的同心结挂在腰上倒显得落寞，于是又倒腾出一枚双环玉佩串上去，这才抚着垂下的穗子满意地点头。
两人靠的近了，鬼抬手捏捏她的后颈，垂首在她唇上轻轻一贴：“接下来做什么？”
“嗯……去放河灯吧。”越昭在很久以前的模糊记忆里翻找，“传说从天子山山腰的上游放灯，如果能在下游把自己的灯捡回来，写在上面的心愿就能实现。也不知是真是假，左不过是个好念想，我们也跟着去讨个吉利吧。”
鬼嗯了声，说好。
于是就现在出门。
两个人都不愿挤在熙攘人群中，便抄了近路，从万剑锋的栈道走到天子山腰。他们到的时候，只见越璟和三三四四也站在人群外，手里各拿着一盏河灯，越四四眼尖瞅见他们，兴奋地高高扬起手臂。
越昭与鬼相视一眼，在旁边的小摊上也买了两盏河灯，走过去跟三人打了招呼。
甫一走近，便听见越璟戏谑地笑：“啧啧，你们俩也太能睡了。”话毕还冲着越昭挤眉弄眼。
越昭当然不会跟他客气，上前两步赏了他一个脑瓜崩，转而看向越四四，问她零花钱够不够用。
越四四看了看师姐，又看了看师兄，笑着说够用的，接着便凑到越三三旁边小声说话去了。
师兄就是嘴巴多，活该被师姐教训，哼。叫他刚才嘲笑我的新衣服，我才不给他说好话，还是三三好。越四四偷瞄一眼身旁少年，心里如是想到。
越四四在河灯上写完心愿后，越昭借来了她的笔，思忖片刻，也在自己的灯上写了几行字，完了再将笔递给鬼。后者提笔思索，却久久没有落下一字。
“怎么了？”越昭问。
鬼沉默，实在不知该写什么。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分做两截——遇见越昭之前，遇见越昭之后——前半截过得不好不坏，后半截有酸有苦有甜。回望过去几百载岁月，竟是遇到她之后的那段最让他记忆深刻。
他于是随着心意写下愿望。
在上游放了灯之后已经是日暮时分，昏黄的晚霞洒在湖面上，覆了一层粼粼的暖光。他们道别三个崽子，牵着手走下山。
天很快暗了下来。
鬼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也像现在这样漫步在夜色中。他忽而有些怀念那段日子，但转念一想，现在的时光不是更好么？
他将心里所想尽数告知伴侣，换来对方摇摇头，说：“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鬼问。
越昭回答：“当然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曾经在地宫的那段路，幽深黑暗仿佛看不到尽头，唯一的终点也只有森冷阴暗的地下宫殿。但现在不是这样，尽管周遭黑暗，却能听见喧闹人声，他们正牵着手，从曲径小道走向灯火通明。
路的尽头是温暖而光明的。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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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小镇热闹极了，满城灯火，流光溢彩。
燃放的烟火冲上云霄，而后自空中落下，像极了星子落满人间；车马、鼓乐与灯月交辉，繁华热闹，令人目不暇接。有娇美娘子结伴出游，她们青黛描眉盛装打扮，嬉笑打趣着走过身边，留下缕缕暗香。
鬼因为俊美面容引得不少小娘子投以恋慕的目光，她们把玩着手中小巧的同心结，正在思索要不要上前搭搭话，却眼神一转瞧见那人腰间已经佩有一枚同心结，只好遗憾地摇摇头，将眼神移了开去。她们跟同伴小声说着话，言语间透露出一丝惋惜之意，隐约听见“好可惜”、“已经佩有同心结了”、“早知道我就先出手了”、“要是早点遇见就好了”……这些字样。
正逢越昭买了烤年糕回来，鬼就问了她。
“哦那个啊，我忘记跟你说了，我们这上元节除了放河灯，还有个习俗来着。未出阁的姑娘出来游玩，若是看上哪家少年，就把自己的同心结交给他，如果对方也有意，那就收下，择日便可约媒人上门提亲。”
“刚才是不是有姑娘想来和你搭话？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早早给你佩了同心结，不然你怕是得从街这头收到街那头吧。”
她一边吃年糕一边解释道，因而声音有些含糊。
越昭虽然不爱吃粘牙的糯米制品，小镇上的那家烤年糕却是例外。那家人烤年糕的手艺极好，她在上元节出来游玩的次数不多，上一次来吃还是个年轻小伙招待她，这次来时，年轻小伙已经成为爷爷辈的老人了，铺子也交到了年纪最大的儿子手里，她去的时候老人正抱着小孙女笑得开怀。
咬一口表皮酥脆的年糕，尝到里面甜丝丝的红豆内馅儿，真真是让人满足。不过她也吃不太多，一份烤年糕卖十文钱，油纸包有两块，她只吃了一块就觉得腻味。眼珠子转了转，瞥见一旁窃窃私语的小娘子们，心头一动，于是挤进身边人的怀里，把剩下一块年糕从油纸包里推出来，嫣然娇笑：“夫君，吃。”
鬼：“……”
没法反驳，也无话可说，他只能低头吃了，果然又甜又黏牙。
见两人这副旁若无人的亲昵样子，在一旁偷看的小娘子们笑容一顿，原以为只是刚交换了同心结的年轻男女，却没想到已经成婚了。如果是前者，那她们还能去争一争，但若是后者的话，小娘子们可拉不下脸。
于是三三两两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散开。
“啧啧，果真是会勾人的皮相。”越昭倚靠在他怀里，轻佻地挑起对方的下巴，全然忘记最初的自已也是被这副皮相所惑。
“可不是吗，连越大小姐都被迷住了。”鬼轻笑了声，拿过她手里的油纸包，送到她唇边，“再吃一点？”
“腻，不吃，你吃了吧。”
鬼只好把剩下的那点年糕都吃了，一时有些齁得慌。
这点小插曲没有影响两人的心情，接着他们又去了别的地方，路上见着不少好味的吃食，照旧是买一份，两人分食。从北门走到南门，这一圈逛下来，两人不仅肚子吃了八分饱，还猜了几个灯谜，赢了一盏绘有才子佳人图样的花灯提在手上。
南门之外就是河流的下游，所有在上游放的河灯都会顺流而下漂到这里来，此时已有年轻男女结伴过去拣灯。
因着是上元节，江上有许多画舫游船，富家子弟三五成群举杯畅饮，还有玉质花容的娇艳美人轻歌曼舞，真真是极致享受。
而在众多画舫中，越昭偏偏租了一条乌篷船，船上还留着一麻袋新鲜的莲蓬，看起来与周围众船格格不入。
越昭是不会摇橹的，思及她以前做过的那些事，鬼自觉的把船棹接过来，很有节奏的款摆，使那小船随着一波碧水荡漾。
船行至中心时，越昭脱了鞋袜，雪白的赤足伸在船外晃荡，间或撩起碧波，漾起一片涟漪。她身侧放有几只深绿的莲蓬，正仔细剥着莲蓬吃。
湖心远离了喧闹，此时夜风迷眼，越昭不由揉了揉眼睛，她半阖的眸中映着潋滟的水光，像是一汪清池中揉碎的星河。鬼看得心头一动，忍不住俯下|身来与她短暂亲吻，继而唇间一凉，被喂进一颗莲子。
“好吃吗？”越昭举着莲蓬问他。
鬼拧着眉嚼了嚼：“苦的。”
“我没给你去莲心，吃起来当然是苦的。”
越昭摇了摇脑袋，恰逢船边漂来两盏河灯，她捡起来一看，乐了。可真是巧了，正好是他们俩放的灯。
她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莲蓬，转而举起两盏几乎湿透要沉底的河灯，问他：“猜猜是哪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