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秀泷已是他无能挽回的遗憾,今次,他欲将此憾弥补于这如斯相似的温软剑心…楼无痕,他要让她停止悲泣。
*
路上,东宫神玺逸步而走,朝扬柳冬苑回转而去,一路上却是心是重重……日前,意外的救下了被迫逃离剑阁的绯羽怨姬与其四妹霏樱,他直觉,红楼剑阁必当出了重大事故。
此回,怨姬告知了他关于红楼的秘密,真相的背后竟是此般不堪,一切事实竟真是有如他与西门寒照、任剑谁所推测一般,分毫不差…只是,真相的代价太大了,西门寒照死、任剑谁亡。
脚步渐近扬柳冬苑,但见东宫神玺扬手翻飞衣袖,瞬间解开了阵势,缓步踏进烟柳小径,而阵势却在他进入小径之后便又被启动。
这段时日为了自己身世之谜的奔走,然而在得知真相的同时,他也已感到疲累…一进到扬柳冬苑,便往平日惯坐的摇椅上坐去,半垂着眸子看着亭外悠闲的景緻,任由摇椅缓慢着摇摆着。
「吾无缘的父亲牧野凌风、以及西门寒照…相信黄泉路上你们不孤单了。」语落,浅笑,这是他第一次笑得如此温婉。
唇边噙着淡笑,任由摇椅轻轻摇动那疲累的身子…缓缓,天空飘下了似牡丹落英的飞雪,捲来一缕清风,微凉沾上了精緻完美的脸颊。
「又是另一个初春时节,岁月,对吾还真是毫无意义……」淡淡的说着,悄悄…周公寻他入梦来。
这次,他入梦很深…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太过疲累,让他一阖上眼便进入深沉的睡眠。连行来之人,踩碎地上落叶的声响都没惊醒向来警觉心极强的他。
一双墨色鞋履缓步靠近,撑着一把伞,遮去飘落的牡丹雪,放轻了脚步来到东宫神玺的身旁,似乎是担心打扰到东宫神玺的好眠……
来人紧凝着东宫神玺的脸,时而蹙眉,时而轻声嘆息着…他是,龙帝˙玹,今日再次拜访他而来。
「一段时日未见,你,清瘦许多。」语落,翻手便凭空化出一件白狐毛制成的披风,小心翼翼的为东宫神玺覆上。
此时,他紧蹙双眉,神情显得些许恼怒,只为这初春牡丹雪纷飞的时节,很容易让人着了风寒…这该死的柳生剑影,居然放任东宫神玺一人如斯寂寞。
龙帝玹专注的凝视着东宫神玺好一会,指尖轻触那纤长的绯色羽翦,此际,竟隐约看见眼角轻泛着些许水光…这好像是,泪水。
龙帝玹心一紧,施展梦境探源术,进入了东宫神玺的梦境,欲探知究竟是何事让他如斯伤神?…殊料,愈探愈是让他揪紧了心,没想到东宫神玺竟对柳生剑影用情如此之深!
「哼!果然是你这人界微藐的生物,该死!」龙帝玹不禁握紧了拳头,他恼怒着,那个柳生剑影这下子跟他樑子彻底结大了。
平日,东宫神玺是个相当坚强的男子,即便昔日为了摆脱异虫附体的他,咬牙拿剑次向自己,以极度疼痛保持自身意识的清醒,也未曾见他掉过一滴眼泪,今日,这根木头呆子竟让他如斯神伤!真是该杀。
龙帝玹贴近东宫神玺耳际细声的说道:「从今日起,我龙帝玹在未得你允许之前,绝不轻易碰你,但绝不轻易放弃你。」语落,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件,署名给东宫神玺,将之压在摇椅旁的竹桌上。
随后便转身扬袖而去…在离去同时,东宫神雪御风而降,未着鞋履的脚尖离地方寸,脚底踏着清风,踝足间的铃铛铃玲出声,眉一勾、眼微瞇,一笑倾城。
但见她手中已执着一封信件,再信手一扬,原本摆置在桌上的信件已然也到了她手中…
「我的好大哥呀…两份深情,你该要如何是好啊?」
随之,东宫神雪悬空而坐,继之化出一只云筝,纤纤十指,信手拈来,拢清絃,扬清音,筝韵如行云、似流水,人间天籁是也。
约莫一刻钟过后,筝音虽如天籁,然却似乎扰了深眠中的东宫神玺,见东宫神玺眼睫微动但却仍闭着双眸休憩着,不稍一会,东宫神玺开了口。
「雪丫头,妳怎老爱在吾深眠之时扰人清梦?」
「真是清梦?」唇角一挑笑的诡谲。「…而非伤心梦?」至此,琴声嘎止,在筝音停止之时,东宫神雪所化出的古筝也瞬间消失。
「……」东宫神玺此时睁开了眼,无言出神的望着空中旋舞的牡丹雪。
「你可知,方才你深眠之时有人来看过你?」东宫神雪此时脚尖终于沾了地,随后便坐在一旁的桌上。
「哦?」疑问的看着东宫神雪。
「人家可是很有心的…比那跟木头呆子有心哦!」笑眼盈盈的看着覆在东宫神玺身上的白狐裘披风。
「这不是妳?」
「非也!是一个被你打不还手的痴情君王。」
「是他。」伸手轻抚着身上的那剑狐裘披风,色泽雪白的纤沉不染、毫无一丝杂质,触感相当滑软…这是集天地之间多少有灵性之白狐的毛皮方得制成啊?
「没错,正是你所想那个人…还有呢,我这边有两个人要给你的信,一个是你梦里那个人、一个是那个痴情帝王,你,想先看哪一封?」
他来过?心头忖道,莫非相错而过…「放一边吧!吾,暂时还不想看。」仍是显得极度疲累,再度闭上双眼休息着,此时东宫神玺连翻个身都觉得懒。
「是,我的好大哥,那就暂时搁在桌上。」东宫神雪一笑,轻轻的在其中一封信上吹了一口气,便放置在桌上。
「这些日子妳在琉璃仙境做了些什么?」东宫神玺探问着东宫神雪的近况。
「哪能做什么,我那个师父兼好友的清香白莲总是忙的不见人影。」语气之中似乎有些许怨怼与无奈。
「哈!素还真本就属于天下。」
「我懂…」此时,东宫神雪突然注意到了东宫神玺眉心间那到若隐若现的腾纹,担忧神色一闪而过…「你心情坏,让神雪为你拈来一曲醉清风解解闷,可好?」
「随妳。」
东宫神雪一迴身,身子轻盈落了地,翻手扬袖,一只云筝、一座几案再度浮现,燃起檀香裊裊,袭人心脾、镇人不安定的神思…指轻勾,筝音流泻似拈来一缕清风拂落英,瞬间,杨柳冬苑彷彿处于清泉石流、幽香轻送的仙境。
此真…妙境!
不知睡了许久,东宫神玺再睁眼之际,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身在梧桐树端的楼阁之中,身上依然披覆着白狐裘。
起了身,透过微启的窗扉,瞧见了透云而出的月色…已至子夜时分,原来他睡了几乎整整一日的光晌。
「是阿雪吧!」心底明白着是东宫神雪将他带上这楼阁来休息。「这丫头,又离开了吗?」
看了一眼几案上,那两封信件依然妥贴的被摆置着,东宫神玺拿起了其中一封阅览,是柳生剑影留给他的信件。
「你要对吾说的只是这样?」眼神瞬冷,而后再展龙帝玹的信件,却见神色些许神伤与无奈…「龙帝,你之情,教东宫神玺如此无力承受。」
语落,便将两封信件随意摆在桌上,转身,拉开门扉,脚尖一蹬,飞身入黑夜之中……此时,桌上的其中一只信件竟悄悄起了变化!
在东宫神玺离去之后,梧桐树间隐隐聚集了点点莹白的灵气,逐渐匯聚成了人形…静谧的深夜,梧桐树间传出了清脆细微的铃铛声与笑声。
是东宫神雪坐于树间,月光下的神雪,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出落的不染尘俗。她信手一化,楼阁中桌上那封柳生剑影的信件再次入了她的手。
「我的好哥哥,不这么做,看你们再一万年也是一样…呵!」如银铃般清脆细緻的笑声,在子夜之中悠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