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功德无量(46)
宝钗听由仪这样问,忙道:“嫂子且说吧,路程还远呢,您也说着,我也消遣消遣。”
由仪于是笑了,慢慢道:“那是我小时候,我母亲讲给我的:说前朝扬州有个大商人,家里头做绸缎、首饰生意,那可真是日进斗金,家中金银无数,财宝满屋。他家里共有两个孩子,一个大的,男孩儿,只唤做海哥儿,因是家中独独一个的男丁,宠的不成样子,小小年纪学得满身纨绔子弟的习性,于读书财务上半点不经心,每日只管沾花惹草,做些不着调的事情。
还有个小的,女孩儿,小了海哥儿两三岁,性格最是和婉端庄,也聪明伶俐,自小由父亲亲自教养,万分珍爱。于财贸事务上的天分比她哥哥更是高了不知多少,胜过了世间大半男儿。只苦于是个女孩儿,也不能做一番事业,只能于内宅之中侍奉父母双亲,日后许个好人家,为人主母操持家计,也算好下场。
偏偏天有不测风云,那大富商就早早病逝了,留着孤儿寡母三人,寡母无能,海哥儿又是不通这些事务的,最不当事,也保不住家业。最后还是那姑娘站了出来,受着人的非议掌着铺子撑起了家业,眼见家业蒸蒸日上,到底是个姑娘家,又被人惦记——原来是当地巡抚的嫡子看上她,要她嫁过来为妾。其实哪里是看上她,足足是看上了她手下掌着的一份家业罢了。
本来,这姑娘想着,家里已稳下了,她将家业交给哥哥,再有自己嫁给一方大员,也能撑得住。偏生这日那海哥儿出门跑马,路上被人冲撞了,一跤跌得,自此竟然成了废人!姑娘便想:这家里已经这样了,我若走了,家里该怎么办呢?
于是姑娘便下定了主意,此生就守着父亲留下的这一份家业过日子了,也回绝了巡抚家的差事。那巡抚公子听了只说姑娘看不上他,哪里愿意?几番逼迫。姑娘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半身遁了空门,从此在家礼佛,让人称一声‘居士’罢了。又给朝廷捐了足足十万两雪花银,朝廷便给她家颁发了一块儿‘大义之家’的匾额,巡抚公子虽气急败坏,到底顾念着名声,只得愤愤地泄了口气,不再提着此事。
姑娘从此就在家守着家业,再过些年,那巡抚因贪腐之罪下了狱,姑娘方才复了身。她将家业交给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侄儿,带着几个心腹四方周游,赏阅名山大川、四时美景,一生未嫁,虽有几个入幕之宾,却也只当取乐罢。”
她说了长长一段话,又对着宝钗歉意一笑:“我也没什甚个文采,就这白话讲个故事,妹妹请见谅吧。”
又问宝钗:“妹妹你说,这姑娘的日子,到底过得怎样呢?”
宝钗愣了半晌,忽然笑了:“听嫂嫂这故事这样长,怎得主人公却没个名号?”
由仪歪头看她:“我当妹妹是个聪明人,怎不知,这故事里的人物都是不定的,她能叫花儿、草儿、娟儿,也能叫宫裁、宝钗、黛玉,不过是个代号罢了。”
宝钗听了,笑道:“是我愚钝了。”又若有所思道:“要我说,这姑娘的日子过得是不错的,女儿家有自己的事业,何必仰仗那些男人呢?容我说句大逆不道的,即便是养两个戏子伶人取乐,做的隐秘,外人怎知?”
由仪仔细看着她,忽然笑了。
此时的宝钗,和原本的宝钗,又何止是天壤之别呢?
走着走着,已能见到山顶上的亮光了。
宝钗便对由仪笑道:“稻香村到了,嫂子留步吧。”
由仪点了点头,对她含笑道:“那就就此作别吧。”
又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听说今日王家席上有请了好几位王爷?果然不愧是王子腾大人的夫人寿辰,热闹繁华也不是旁家能比的。”
见宝钗恍惚着点头,便笑了,转身离去。
宝钗怔怔地看着由仪转身,忽然唤住了她,待她转头,认认真真对她欠身一礼:“嫂子,多谢嫂子今日的指点,宝钗定然铭记在心。”
由仪便笑了:“不过是个故事罢了,说得零零碎碎的没个道理,难得妹妹能沉得下心来听。”
宝钗闻言轻笑一声,站在那里看着由仪被四五个丫头婆子环绕着上去,直到那一抹光亮隐隐约约地去了,她方才长长舒了口气。身旁的莺儿忙要上来请她回去,忽然见宝钗伸手理了衣衫,对着山上隐约的一抹光亮认认真真地欠身下去,低声喃喃道:“宝钗谢过大嫂子。”
“姑娘。”莺儿一惊,忙道。
宝钗平了身,对着莺儿笑笑,温声道:“走吧,咱们回去。”
“唉。”莺儿答应了,扶着宝钗继续往蘅芜苑去了。
第37章 李纨十四 李纨。
这日由仪回了稻香村,也不过在素云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睡下。
再过一日,却是宝玉的寄名道娘马道婆来了。
听人来传话的时候,由仪正歪在炕上听碧月、素云和云心、来思、雪霏念叨些家常往来事务和府里的新鲜事儿,门槛儿上坐着一溜儿的小丫头,都是办完了差事闲坐的。
听了这话,旁的还好,偏有一个刚被指派来稻香村的小丫头,忽然起来,拔腿就跑。
碧月正瞧见了,当下一拧眉,低声道:“也没个规矩。”
又给来思使眼色,道:“你去看看,怎么了。”
来思点了点头,将手里拈着的一根针扎在那朵芙蓉花儿上,随意放在炕沿儿,自己起身跟了出去。
出去就见那小丫头脚步匆匆跑进屋子里,她跟上在门口瞧着,却见那小丫头捧了一大包子零散钱出来,脚步匆匆的,看着是又要跑。
她忙唤住了,问:“蕊佳,你急个什么?”
那名唤蕊佳的丫头见问,忙道:“是我娘身子不好,我想为她在药王前添些香油钱。”
“我说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来思面色和软些,按着她在一旁坐下,道:“那马道婆素日贪心招揽钱财,做事不干不净,最是坏透了心的。若是个出尘之人,却佛不佛道不道的,每日各家里游走,但凡什么事儿都说要供灯油,最是贪钱财,也没听说哪里灵验了。”
“这钱你给了她算是瞎了。”来思叹了口气,道。
蕊佳听了十分着急:“那……那我这事儿……姐姐,你得给我出个主意啊。”
她拉着来思的袖子哀求着,来思拍了拍她,道:“你也不必着急,我这里有个主意。”
“姐姐你说。”蕊佳仿佛得了根救命稻草,急切道。
来思笑了,道:“如今这时节,院试也该完了。我听咱们主子说,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封些银子供敬神佛,都给碧月姐姐的哥哥——咱们主子的奶兄料理,那位可是个做事最稳重靠谱不过的了。你将银子捎给碧月姐姐,碧月姐姐怜惜你,给那位大哥捎带两句,让他替你在药王前给你上个供,你又是主子身边儿的人,指定差不了。”
蕊佳听了,思忖片刻,忙不迭地点头:“那姐姐,你看我是这就将银钱给碧月姐姐?”
来思笑了:“你呀,先把你这钱拢一拢,回头记个数、凑个整,央她给你写个笺子记了数值,好封上。至于给她作礼的,只将平日做出的针线,拣好的送她,算一份心意便罢。”
蕊佳听了,也觉有理,便如来思说得做了。
且说那头马道婆在府里招摇一日,和赵姨娘商量出件糟污事来。
这日,众人聚在宝玉处叙话,关心他脸上的伤。又有王熙凤拿着茶叶打趣了黛玉一句,宝钗今日倒是神采奕奕的,听了这话只道:“还不早晚是你家的媳妇?何必着急。”
众人听了都笑,一时贾政房中两个姨娘来了,宝玉让座了,说两句话,凤姐儿只管笑黛玉,并不搭理那二人。由仪歪在一旁自在喝茶,见她如此,心中暗道:果然是王夫人的“贴心人”。
正说着,那头小丫头来回话,说舅太太来了,让人过去。
那头两个姨娘忙退,由仪便拉着凤姐儿走了,给宝玉和黛玉留了一处说体己话的地方。
王夫人房中,三春已在了,说两句闲话,那头忽然有人来回说:“宝玉病了!”
到底顾念着亲戚在,说得体面些。但看她那凄惨悲切的样子,王夫人便知不大好,当下只觉胸中那一块肉砰砰地跳,扶着丫头的手,也不顾王子腾夫人了,抬步就往怡红院去,很不得自己生了一双能飞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