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动手就动手,一把抓住了在自己眼前飘来飘去的抹额尾带。
可坏就坏在,他这个人手忒贱,以前拉云梦那边小姑娘的辫子拉惯了,手上一抓到条状物就想扯一扯,于是这次也不假思索扯了一扯。
谁知,这条抹额本来就微微歪斜,有些松动,被他一拉,直接便从蓝忘机额上滑落了。
蓝忘机握弓的手登时一个哆嗦。
好半晌,他才僵硬地回过头,视线极慢极慢地转向魏无羡。
魏无羡手里还拿着那条柔软的抹额,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给你,你重新系上吧。”
蓝忘机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的印堂之间简直有一团黑气笼罩,握弓的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气得要发抖了。
魏无羡看他似乎眼睛里爬上了血丝,忍不住把那条抹额捏了捏,心道:“我扯掉的这东西确实是一条抹额,不是他身上的什么部位吧?”
见他居然还敢捏,蓝忘机猛地将他手里的抹额夺了过来。
他一夺,魏无羡便松了手。蓝家其他的几名子弟也不发箭了,尽数围了过来。
蓝曦臣揽着弟弟的肩,对着沉默不语的蓝忘机低声说着什么,其余几人亦是满脸严肃,如临大敌,边说边摇头,还边用意味不明的诡异眼神望向魏无羡。
魏无羡只听到模糊的字句,“意外”、“无须生气”、“不必在意”、“男子”、“家规”,诸如此类,越发茫然。
蓝忘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转身,径自往场外走去。
江澄走过来道:“你又干什么了?不是让你不要撩他的吗?一天不找死心里就不痛快。”
魏无羡摊手道:“我说他抹额歪了,第一遍是骗他的,可第二遍是真的。他不相信,还生气。我不是故意拉掉他抹额的,你说他为什么那么气愤?连比赛都不参加了。”
江澄嘲道:“那还用说,当然因为你格外惹他讨厌!”
他背后的箭已经快射完了,魏无羡见状,也开始发力起来。
——
蓝曦臣万万没想到,魏无羡被罚抄蓝氏家规那么多遍,居然都不知道蓝家的抹额是不能碰的。
他还以为当时魏无羡知道……
想到这里,不禁头疼的捂额,耳边如他所料的传来叔父暴怒的咆哮,叔父抛却了蓝氏的礼仪。
“竖子可恶!竖子可恶!他竟然摘了忘机的抹额!!”
当时百家清谈会,蓝氏只有亲眷子弟参加了那场围猎,是以很多外门的门生,是不知道二公子抹额被摘了的,但现在全都知道了……
蓝氏的人各个目瞪口呆,但他们是在共情魏无羡,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魏无羡耍流。氓。
蓝湛面上紧绷,耳根却红透了,但在旁人看来,只觉得蓝湛重温了过去最难堪的事,猜测蓝忘机现在的心情很糟糕,都不禁远离蓝氏众人的区域。
蓝湛倒没有多生气,只是……他不知道,魏婴竟然不知道抹额的含义,当时魏无羡摘了他抹额,转头又要还给他,所以他生气极了。
魏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要写去岐山听训然后玄武洞事件的,忽然发现前面还有一段,看着看着发现时间线不对,魏无羡听学三个月被遣送回云梦,这个时候魏无羡还是十五岁,一年多后,魏无羡十六七岁,然后是岐山温氏举办的百家清谈盛会,这里魏无羡摘了蓝忘机的抹额。完了就是岐山听训,这里虞紫鸢骂江澄跟着魏无羡玩物丧志,说快十七的人了,但这个时候,百家清谈盛会是前年发生的,但当时江澄也应该十六七了,因为江澄跟魏无羡年龄相仿,顶多比魏无羡小几个月,按理说岐山听训的时候,魏无羡和江澄应该都已经十八岁以上了才对,百家清谈盛会是岐山听训的前年。哎,这个时间线,我就直接按写的来了,魏无羡和江澄的年龄会有调整,也就是岐山听训的时候,魏无羡大概十八岁多了,接近十九岁。
然后就是,又过了十二点_(:з」∠)_
第12章
云梦多湖,驻镇此地的第一大仙门世家云梦江氏的仙府“莲花坞”,便是依湖而建的。
从莲花坞的码头这边出发,顺水划船不久,便有好大一片莲塘,叫做莲花湖,怕是有数百里。碧叶宽大,粉荷亭亭,挨肩擦头。湖风吹过,花摇叶颤,仿佛在频频点头。清新娇美之中,还有几分憨态可掬。
莲花坞不似别家的仙府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大门紧闭,方圆几里之内都不允许普通人涉足,大门前宽阔的码头上时常有卖莲蓬、菱角、各种面点的小贩蹲守,热闹得很。附近人家的孩童也可以吸着鼻涕偷偷溜到莲花坞的校场里,偷看练剑,即便被发现了也不会被骂,偶尔还能和江家子弟一起玩耍。
魏无羡年少的时候,常常在莲花湖之畔射风筝。
江澄紧紧盯着自己的风筝,不时瞅一瞅魏无羡的那只。
魏无羡的风筝已经飞很高,可他还是没有动手挽弓的意思,右手搭在眉间,仰头而笑,似乎觉得,还是不够远。
眼看风筝已经快飞出自己有十足把握能射中的距离,江澄一咬牙,搭箭拉弦,白羽嗖的射出。
那只画成独眼怪模样的风筝被一箭贯目,落了下来。
江澄眉头一展,道:“中了!”
随即,他道:“你的飞了那么远,还射得着吗?”
魏无羡道:“你猜?”
他这才抽出一支箭,凝神瞄准。
弓弦拉满,崩然松手。
中!
江澄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鼻子里哼了一声。
一群少年都把弓收了起来,跑去捡风筝,排名次。落得最近的就是最差的,每次最后一名都是排行第六的师弟,照例要被嘿嘿哈哈地取笑一番,他也脸皮极厚,毫不在乎。魏无羡那只落的最远,紧挨着他的就是第二名的江澄的风筝,两人都懒得去捡了。
一群少年冲进建在水面上的九曲莲花廊,正在飞檐走壁地打闹,忽然闪出两个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
二人皆作武装侍女打扮,都佩着短剑。其中高个的那名侍女拿着一只风筝、一支箭,挡在了他们面前,冷冷地道:“这是谁的?”
众少年一见这两名女子,心里都叫糟糕。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站出来道:“我的。”
另一名侍女哼道:“你倒老实。”
她们往两旁分开,从后面走出一个佩剑的紫衣女子来。
这女子肤色腻白,颇具丽色,眉眼秀致,却有凌厉之意。唇角似勾非勾,天然的一派讥诮,与江澄如出一撤。腰肢纤细,紫衣翩翩,面庞和扶在剑柄上的右手都如冷冰冰的玉石一般,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缀着紫晶的指环。
江澄见到她,露出笑容,叫道:“阿娘。”
其余的少年则恭恭敬敬地道:“虞夫人。”
虞夫人就是江澄的母亲,虞紫鸢。
——
看到虞紫鸢,江澄和江厌离都痴了,江澄好歹还见到父母的遗容,莲花坞遭难时,江厌离却在外祖家,只看到父母的骨灰,江厌离眼眶红了,“阿娘……”
“虞夫人啊!”有人也认出了虞紫鸢。
但更多的人不认识,毕竟江家遭难已经是射日之征前发生的事了,如今大多数修士都未曾见过已故的江枫眠夫妇。
“虞夫人?”
短短三个字,却能听出几分疑惑之意。
他身旁的人明了,笑了笑解释道,“虞夫人,就是江家已故的老宗主江枫眠的夫人,出身眉山望族虞氏。”
“原来是江老宗主的夫人,可……她既然已经嫁给江枫眠,应该叫她江夫人吧?为何叫她虞夫人?”
“这……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从前听人说,虞夫人性格强势,在家中排行第三,人称虞三娘子,在玄门中有个极为响亮的名号,叫紫蜘蛛。当时报出来能吓着一批人呢……”
“这不止呢!”有人听上了头,补充起来,言语间也不甚恭敬,甚至带着几分不屑,“这位虞夫人年少时便性情冷厉,不喜与人打交道,与人打交道便不讨喜,嫁给江枫眠后也常年夜猎在外,不怎么爱留居江家的莲花坞。而且她在莲花坞的居所和江枫眠是分开的,独占一带,里面只有她和她从虞家带过来的一批家人居住。”顿了顿,道,“呐,她身边跟着的那俩年轻女子都是虞夫人的心腹使女,名唤金珠银珠,从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