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行事像兄长,一个是性情像兄长。
蓝启仁闭上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
蓝忘机一只手狠狠抓着’魏无羡‘,温宁则呆呆站在他们不足两丈之处,慢吞吞地张望了一下,仿佛在寻找忽然消失的笛声。
山林远处有火光和人声蔓延,’魏无羡‘思绪急转,当机立断:【看过又如何。会吹笛子的千千万,学夷陵老祖以笛音驱尸的人更是多得能自成一派,打死不认!】
果断不管抓着他的那只手,抬臂继续吹笛。
这次吹得更急,如催如斥,气息不稳,尾音破裂,凄厉刺耳。
忽觉蓝忘机手中用力,腕部快要给他生生捏断,’魏无羡‘吃不住疼,手指一松,竹笛坠地。
好在他的指令已足够明确,温宁迅速退走,瞬息无声潜入幽暗的山林之中,消失无踪。
’魏无羡‘怕蓝忘机去截杀温宁,反手一把将他抓住。
谁知,自始至终,蓝忘机一眼都没有分给过温宁,只是死死盯牢了’魏无羡‘。
两人就这么你拉着我、我拽着你,面对面地瞪眼。
魏无羡看着这幅场面,忽然没认出笑出声,“噗!蓝湛,看来你真的认出我了?”魏无羡跑到蓝湛身边,凑近了,笑嘻嘻的道,“蓝湛,想带回去?想带回去就直接绑了带走啊!犹豫什么呢?”说着,魏无羡嘿嘿笑出来,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先前看到温宁的震惊,苦涩,难受,一瞬间全都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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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湛微微一怔,旋即低头,想了想,微微勾起唇角。
魏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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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时,江澄赶到。
他在佛脚镇上强耐着性子等结果,茶都没喝完一盅,有门生急急惶惶滚下山来,说大梵山里的东西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凶残,他一听心头大震,又冲了上来,喊道:“阿凌!”
金凌方才险些被吸走魂魄,现下人已无恙,好好站在地上道:“舅舅!”
见金凌无事,江澄心头大石落下,随即怒斥:“你身上没带信号吗?遇上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放?逞什么强,给我滚过来!”
金凌没抓到食魂天女,也怒:“不是你让我非拿下它不可的吗?!拿不下别回去见你!”
江澄真想一掌把这臭小子扇回他娘肚子里去,可这话又的确是他说的,总不能自打自脸,只好转向满地东倒西歪的修士们,讥讽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你们杀得这么体面。”
这些身穿不同服色的修士里,有好几个都是云梦江氏的门生所乔装,奉江澄之命,暗中为金凌助阵,唯恐他不能拿下这一关,这长辈做得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一名修士仍在两眼发直:“宗、宗主,是……是温宁啊……”
江澄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那人道:“是温宁回来了!”
刹那间,震惊、憎恶、愤怒、不可置信,交错混杂着袭过江澄的面容。
好一阵,他才冷声道:“这东西早就被挫骨扬灰示众了,怎么可能会回来。”
那名门生道:“真是温宁!绝不会有错!我绝对没看错!……”
他突然指向那边:“……是他召出来的!”
——
“阿澄……”江厌离虽然早就料到再次见到江澄的场景不会很好,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江澄听到温宁的名字,竟然还如此的憎恨,她倒不是怨怪,只是觉得,阿澄带着这么沉重的心思,恐怕余生都难以安宁。
江澄看着石壁上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他能依稀在那个自己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但更多的却很陌生。
这真是他?
——
’魏无羡‘还在和蓝忘机僵持,刹那间陡然成为了场中众人瞩目的焦点。
江澄如冷电般的两道目光也缓缓望向他所立的方向。
半晌,江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左手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摩挲那只指环,轻声道:“……好啊。回来了?”
他放开左手,一条长鞭从他手上垂了下来。
鞭子极细,正如其名,是一条还在滋滋声响的紫光电流,如同雷云密布的天边爬过的一道苍雷,被他牢牢握住了一端,攥在手里。挥舞之时,如同劈出了一条迅捷无伦的闪电!
魏无羡神情复杂的看着江澄,眼前闪过江澄在乱葬岗围剿时狰狞的面孔,不禁闭了闭眼,移开目光。
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澄。
’魏无羡‘尚未动作,蓝忘机却已翻琴在手。
信信一拨,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琴音在空气中带出无数涟漪,与紫电相击,此消彼长。
大梵山夜色中的山林上空,时而紫光大盛,时而亮如白昼,时而雷声轰鸣,时而琴音长啸。
其余的修士们迅速拉开安全距离,作壁上观,又是胆战心惊,又是目不转睛。
而那边,魏无羡瞅准机会,拔腿就跑。
众人齐齐大惊。
鞭子没抽到他,还不是因为蓝忘机在前面挡着。
他这么一套跑,岂不是自寻死路!
——
“阿羡!”江厌离脸色大变。
江澄的脸色也不甚好看。
蓝忘机更是神情冰冷的盯着石壁上的江澄。
——
果然,江澄仿佛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见他脱离蓝忘机护持范围,哪里肯放过这大好机会,扬手一鞭,斜斜挥去,紫电如一条毒龙般游出,正正击中他背心!
’魏无羡‘被这一鞭子抽得整个人险些飞出去,还好那花驴子挡了他一下,否则就直接撞树上了。
可这一击得手,蓝忘机和江澄却双双停手,都愕然了。
’魏无羡‘揉着腰背,扶着花驴子爬起来,躲在它身后咆哮道:“好了不起啊!家大势大就是行啊!随便打人啦!啧啧啧!”
蓝忘机:“……”
江澄:“……”
他又惊又怒:“怎么回事?!”
“紫电”有一奇法,若是夺舍之人被它抽中,顷刻间便要身魂剥离。
夺舍者的魂魄会直接被紫电从肉身里击出,绝无例外。
可这人却在被抽中以后依旧行动如常,活蹦乱跳,除了他并非夺舍之人,没有其他解释。
魏无羡却心道:“废话,紫电当然抽不出我的魂来。我这不是被夺舍啊,是献舍。强行献舍!”
——
“献舍的夺舍的区别原来在这里,紫电抽不出被献舍者的魂魄。”聂怀桑恍然大悟。
金光瑶却赞道,“魏公子真是聪明,他刚才吹笛招出了温宁,而温宁又以最听夷陵老祖的话出名,他操控温宁如臂使指,而夷陵老祖身死十三年,玄门世家从未放弃召回他的魂魄,他操控温宁的消息若传出去,即便他说他不是夷陵老祖,也会被人认定是夷陵老祖,现在被江宗主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一记紫电,直接就洗清他的嫌疑,他不是夺舍,自然也就不是夷陵老祖夺舍归来。”
“然而谁也想不到,会有人牺牲自己献舍给夷陵老祖,”聂怀桑接过话道,不禁赞叹,“三哥说得不错,魏兄确实聪明,恐怕他是故意跑出来挨江澄一记紫电的,这会儿江澄怕是都怀疑是不是认错了吧?看含光君的神情,也很愕然,就不知道会不会怀疑自己认错了。”
“不会认错的!”搭话的居然是蓝忘机。
聂怀桑错愕的看过去,“含光君……怎么知道不会认错?”
蓝忘机盯着石壁上的魏无羡,道,“魏婴吹得那首曲子,我只给他唱过,除了魏婴和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首曲子。”
所以,他不会认错的。
蓝曦臣之前便有所猜测,而今只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测而已,倒也没什么惊讶。
金光瑶更是记忆极佳,很快就想起之前共情,有个奇怪的事,“是不是……玄武洞?”
蓝忘机转过头,看了金光瑶一眼,没说话,但他这个反应,已经是承认了。
蓝启仁脸色铁青,忘机居然这么早就动情了?
作曲是需要时间的,也就是说,岐山教化司之前,忘机就已经作了曲子。
——
江澄面上惊疑,还待再抽他一鞭子,蓝景仪嚷道:“江宗主,够了吧。那可是紫电啊!”
紫电这个级别的仙器,断没有一次不行、两次才成的可能。
没抽出就是没抽出,没夺舍就是没夺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