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奇葩,恨不得吐血三升。
这个人脑子里装的什么啊?两坨大红不均匀也不对称地坨在面颊一左一右,只要伸出一条鲜红的长舌,活活就是个吊死鬼。
还有,夺舍?这……这人是未来的他?
也不对,他明明想的是什么时候干过夺舍的事,那就是说,不是夺舍,既然如此,这是什么情况?
——
“还……还真是魏兄啊?”聂怀桑嘴角抽搐,无言以对,对魏无羡真是百般同情。
蓝思追还好些,蓝景仪和金凌看惯了魏无羡现在的模样,虽然觉得莫玄羽那张脸没有魏无羡英俊潇洒,但也足够漂亮……就是太像个小白脸了。
金凌想起莫玄羽,忍不住表情扭曲,这个疯子!
——
这名公鸭嗓少年人也踹了,屋也砸了,出够了气,带着两名家仆大摇大摆迈出门去,摔门高声命令:“看牢了,别让他出来丢人现眼!”
门外家仆连声应是。
待到人走远了,屋里屋外都静了下来,’魏无羡‘便想坐起,然而肢体不听使唤,又躺了回去。
他只得翻了个身,看着陌生的环境和这满地狼藉,继续头昏眼花。
一旁有一面被掷地的铜镜,’魏无羡‘顺手摸来一看,一张白得出奇的面孔出现在镜中,两坨大红不均匀也不对称地坨在面颊一左一右,只要伸出一条鲜红的长舌,活活就是个吊死鬼。
’魏无羡‘有点无法接受地扔开镜子,一抹脸,抹下一手白|粉。
【万幸,这具身体并非天生样貌清奇,只是品味清奇。一个大男人,居然涂了满脸的胭脂粉黛,关键是还涂得如此之丑。】
魏无羡:“……”
受此一惊,惊回了点力气,’魏无羡‘总算坐起了身,这才注意到,身下有一个圆环咒阵。
魏无羡见自己坐起来,也才注意到他身下那个圆环咒阵,不禁一惊。
环阵猩红,圆形不规,似乎是以血为媒、以手画就,还湿漉漉的散发着腥气,阵中绘着一些扭曲狂乱的咒文,被他的身体擦去少许,余下的图形和文字邪气中透着阴森。
魏无羡好歹也被人叫了这么多年无上邪尊啦、魔道祖师啦之类的称号,这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阵法,他自然了如指掌。
他不是夺了别人的舍——而是被人献舍了!
——
看了一会儿,也算适应了魏无羡现在的妆容,聂怀桑若有所思的道,“魏兄这一遭献舍重生,情绪竟然还挺好?我还以为他若是被献舍回来,会发狂呢。”
毕竟魏无羡死前的惨状,依然历历在目。
别说是个心神受损的人,哪怕是个正常人,那样的死法,再活过来,恐怕都会有些问题。
不过,魏无羡倒是……挺正常?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眼睛眨也不眨。
——
“献舍”的本质是一种诅咒,发阵施术者以凶器自残,在身上割出伤口,用自己的血画出阵法和咒文,坐于环阵中央,以肉身献给邪灵、魂魄归于大地为代价,召唤一位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祈求邪灵上身完成自己的愿望。
这便是与“夺舍”截然相反的“献舍”。
它们都是名声不好的禁术,只是后者没有前者实用和受欢迎,毕竟很少有愿望能强烈到让一个活人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一切,因此鲜少有人实施,百年下来近乎失传。
古书所载的例子,有证可靠的千百年来不过三四人,这三四人的愿望无一例外都是复仇,召来的厉鬼都完美地以残忍血腥的方式为他们实现了愿望。
魏无羡心中不服。
他怎么就被划分成“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了?
虽说他名声是比较差,死状又非常惨烈,但一不作祟,二不复仇,他敢发誓上天入地绝对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安良本分的孤魂野鬼!
可棘手的是,献舍是以施术者意愿为先的,就算他再不服……上都上身了,这便默认双方达成契约,他必须为施术者实现愿望,否则诅咒就会反噬,附身者将元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
所有人脸色微变,永世不得超生?
果然是邪术!
看蓝景仪他之前的说法,魏无羡明显还活着,难道他真的实现了献舍那个人的愿望?能用到这样的邪术,必然是极大的仇怨,千百年来但凡成功献舍的人,召来的厉鬼都完美的以残忍血腥的方式为献舍的人实现了愿望。
他们真的不愿意见到魏无羡也变成这样的人。
“魏前辈没有杀人!”蓝思追看前辈们脸色都不好,连忙解释。
蓝思追虽然是温家人,但是在蓝家长大的,耳目濡染,绝不会撒谎,他既然说没有,定然没有。
不过……
聂怀桑好奇的道,“你又怎么知道魏兄没有杀人?魏兄被献舍你们蓝家难道还能未卜先知?”
“并非如此,”蓝思追道,“当时我们接到莫家庄的委托,便前去除祟,因此遇到了献舍重生的魏前辈,我和景仪还有几名蓝氏子弟都在莫家庄,可以证明,魏前辈真的没有杀人。”
聂怀桑若有所思,“哦……”
魏无羡没有杀人,但是莫家庄的人肯定都死了,而且都算在了魏无羡的头上,否则献舍就不算成功,魏无羡会元神俱灭的。
可既然魏无羡还活着,就证明献舍者的愿望达成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不通啊!
聂怀桑不禁将注意力放在石壁上,或许很快就能有答案呢?
——
’魏无羡‘扯开衣带,又举手察看,果然,他两腕都交错着数道利器划过的狰狞伤痕。
伤口的血虽已止住,可魏无羡清楚这些不是普通的伤,如果不为身主完成愿望,这些伤口便无法愈合。
拖得越久越严重,超过期限,就会让接收这具身体的他连人带魂活活地被撕裂。
再三确认无误,魏无羡心中连说了十声“岂有此理!”,终于勉强扶墙起身。
这间屋子大是大,却空荡又寒酸,床罩棉被不知多少日没有换洗了,散发着一股霉味。
墙角有一只竹篓,本是用来扔废物的,方才被踢倒,脏物废纸滚落满地。
’魏无羡‘见纸团上似乎有墨痕,随手拾起一只,展开一看,果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他忙把地上所有纸团都收集起来。
这纸上的字应当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苦闷之时写来发泄的东西。
有些段落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焦虑紧张透过扭曲的字迹透纸扑面而来。
’魏无羡‘耐着性子一张张看过,越看越是觉得,太不对劲。
而魏无羡也站在一旁将这些纸团看了个清清楚楚。
连蒙带猜,大致捋清了一些东西。
首先,此身主人名叫莫玄羽,此地名为莫家庄。
莫玄羽的外公是本地大户,族中人丁稀薄,命中无儿,勤恳耕耘多年也只得两个女儿。
二女名讳并未提及,反正大女是正室夫人所出,招的是入赘夫君。
二女虽相貌出众,却是家奴所出,因此原本莫家打算随便打发她嫁出去,谁知她另有奇遇,十六岁时,有一位大家主路过此地,对她一见倾心,两人把莫家庄当成私会之地,一年后莫二娘子诞下一子,便是莫玄羽了。
莫家庄的人原本对这种事是颇为不齿的,可时人崇仙,修仙问道的玄门世家在世人眼里是被上天眷顾之人,神秘而高贵,那名大家主又时不时提携帮衬外宅一家,风向便截然不同了。
非但莫家以此为荣,旁人也羡慕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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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行事作风,实在太令人熟悉了。
金光瑶嘴角一抽,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
虽然这个莫玄羽也挺惨,但……好歹金光善偶尔还去,并且陪他到四岁。
他可是从出生就没见过金光善呢!
如此一比较,金光瑶心里难免不平。
金光瑶心里是不平,金子轩心里就是难堪了。
他知道父亲在外头不干净,但没想到,私生子一个接一个,他在外面到底有多少私生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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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好景不长,那位家主贪一时新鲜打了野食,没吃两年便吃腻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莫玄羽四岁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这几年里,莫家庄的口风又变了,原先的不齿和讥嘲重回,还加上了带着不屑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