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基三)长夜当歌(60)
委延的拖尾有九尺来长,像是穗禾的尾巴那样散开。
而新郎头戴玉龙冠,乌眉水目,面容雅润,泛着珍珠一般淡淡的光泽,与周遭喧闹哗众成鲜明的比对,像是浓墨之中的一滴朝露,固守清净本心,丝毫不被周遭所晕染。
背后轻纱披散,直垂至地面,外袍拖尾与新娘一样长。肩膀与胸口绣着腾龙云纹,显得华贵典雅。
润玉身边,还站了与他一同迎亲的月下仙人。他低头看了看这对新人牵得牢不可破的手,又看了看他们肩并肩亲密无间的间距,满面拧成一团苦瓜,眉间拢起的褶子沟壑分明,紧得夹死一两只蚊蝇想来不成问题。
少顷便听他用密语传音与新娘道:“小觅儿,你怎可喜新厌旧移情别恋忘恩负义红杏出墙抛弃糟糠?!这叫我家苦命的凤娃可怎生是好?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新娘只是面色淡淡,笑而不语。倒是她身旁的润玉轻轻撇了月下仙人一眼,便搀扶着她亦步亦趋踏上这通往九霄云殿的,漫漫云阶。
天帝端坐殿首,金冠云袍,神色隆重,眉眼略一低,看见新人牵牢的手欣慰地淡淡一笑。他的下首尊位第一,便是水神与风神。见到新人,具是慈和善目,不住颔首。
天帝威严扫了眼宾客盈盈的大殿,转头低声问月下仙人:“唉,旭凤呢?怎么不见旭凤?”
月下仙人看了看新人,道:“这花神与夜神的大婚,乃是天界盛事,门庭拥堵,我旭凤贤侄想来正被堵在赶来观礼的半道上,不若再等等。”
好牵强的一个理由,天帝轻轻一蹙眉显然对于月下仙人说辞不甚满意,直接道:“不等了,这良辰吉时耽搁不得,不必管他,开始吧。”
“嗯!”
就在这时,润玉手向着这殿首宝座方向一挥,一只剔透玉杯酒出现在天帝面前。
便听润玉说道:“父帝,您于润玉非但有生养之父子情,兼有教诲之师生义,更有指婚之赐缘恩,特以星辉凝露敬献父帝,聊表孩儿寸心。”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天帝说着,端起这玉杯,将杯中凝露一饮而尽。
润玉嘴角浮现一抹淡笑,欣慰之色盈余于表。
“行礼——”礼官唱道,“一拜苍穹大地!”
新人携手,便转向那殿门露出的天空,正要盈盈下拜。只听到这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喝止:“且慢!”
只见火神旭凤一身金羽战袍铠甲迈步入殿中,与满堂满如火如荼的婚礼赫然相冲,严酷肃杀之气尽现其间。
“果然戏文里所写不虚,真命天子必然是要来抢婚的。”月下仙人激动万分,便是这主婚人的矜持庄重都不顾了。
而水神也面色深沉不愉。
天帝问道:“旭凤,你这是作何?”
“父帝怕是问错人了,应该问问夜神想做何才是!”旭凤让燎原君将一名天将拿入殿中,续而说道:“你到底还是没有听我一句劝,一切已成败局,你若是还执迷不悟,只会让九霄云殿染上无辜将士的鲜血。收手吧!我会尽量助你求得父帝的原谅。”
“大殿下,我们的人,受到火神殿下的伏击……”
天帝问道:“燎原君,你说!”
“陛下,九霄云殿周遭,埋伏了夜神的十万天兵。只待时辰一到,便击鼓为令,直攻九霄云殿。”
天帝按耐住满心怒火,“他所言,可属实?”
润玉不发一言,面色如常。只是挥手遥指殿内讯鼓,“砰——”一声巨响,响彻天际,久久回荡。只让得众仙心惊胆寒。
“你的三方天将,均已被我卸了甲。”旭凤自信满满,在他话音一落之时,一队身着红色披风天兵天将便将这九霄云殿团团围住。而太巳仙人,也领着一队身着红色披风天兵天将,进入这殿内护卫。
众仙不安站立,环视这骤然巨变。
旭凤去拉那新娘,欲将她护到身后。却见这位新娘侧身避过,只用冰冷嫌弃的眼神淡淡瞥了他一眼,秀眉微蹙。
“锦觅!”旭凤黯然。
太巳仙人单膝跪在地上,抱拳行礼:“陛下,末将前来救驾!”
天帝见有人前来护驾,放下心来,“润玉,我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你还有何话要说。”
“无他,成王败寇!”润玉不骄不躁,似乎未曾将这身负放在心中。
旭凤语重心长说道:“你一向比我聪明,功绩权谋皆在我之上。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走这条不归路。”
“我问心无愧!”
天帝终于不再抑制,勃然大怒:“润玉,我本来对你寄予厚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不忠不义的谋逆之徒,今天众仙家在此,铁证如山。若不惩戒你这个谋逆之徒,如何向六界交代。”
“父帝,润玉虽铸下大错,但幸而未酿成大祸。还请父帝宽宏大量,饶恕兄长。”旭凤求情。
“无需多言。众天兵听命,速将这不忠不义的畜生,押往毗娑牢狱。”天帝如此说着,手指遥指润玉。
☆、第 四十五 章
包围着润玉的天兵天将本欲遵从天帝号令,上前捉拿润玉。却又退回,只觉得周身被强大的龙威压制,心中胆怯寒颤,连连后退。
众仙眼神交错,具都未曾料到,这润玉浑身威势如此吓人。
便是这端坐上首的天帝,此刻也目光闪烁,惊疑未定。
润玉淡淡看了看天帝,道:“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又有何权利要求他人对其忠义仁孝?天帝当年为登天位,戮其兄,弃花神,娶恶妇,辱我母,抛亲子?这世人都说天上才是最好的地方,可殊不知,这里才是六界最肮脏,最残酷的伪善之地。”
“住口!”天帝大怒,一拍金銮扶手欲起身呵斥,岂料,还未站直身子便突如其来踉跄跌回座椅之中,方才回神,瞠目惊怒叱夜神:“你说,你这个畜生刚才给我喝的什么?!”
润玉不紧不慢道:“不过是少许煞气香灰,仅能脱力两个时辰。”
“你!……”天帝睚眦崩裂,气极无言,月下仙人一把搀扶住天帝,愤怒望着小鱼仙倌谴责道:“润玉,我素知你心机深沉,只是没想到,你真的做出来这般心狠手辣之事。”
“心狠手辣?”润玉不屑耻笑,“天帝当年屠戮兄长,纵容废天后杀害花神,设计陷害暗杀乐神,辱杀我母,覆灭我龙鱼族之时,难道就不心狠手辣了吗?今日之事,不过是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了!”
天帝颜色尽褪,暗自强压这体内煞气香灰发作之苦痛。
而众仙寂静无声,只听到润玉这即便激怒,也依旧温和清润的嗓音说道:“我所做这一切,不求俯仰行走之间无愧于天地,但求心中净土一片,无愧于母亲生养之恩。”
旭凤说:“你即便心中有恨,可父帝对你同样有生养之恩。”
“成王败寇,何惧一死!”润玉双目明且静看向身边的女子。如此绝境之下,也无法掩盖他由内而外的月白风清,“我想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的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的意;要那诸天神佛的不公与仇怨,都烟消云散!”
水神此时痛心又无奈,“今日本是你与觅儿大婚之日,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此利用觅儿,将她卷入这是非之中。”
新娘于此殿上,第一次开口:“花神如今,好端端的在花界。水神仙上无需担心,我与夜神毁了花神清名!”
幻化之术撤去,眼前这明媚的花神,顿时变成另一个清雅出尘的神女。比锦觅高了些,体态婀娜纤细。仙气飘飘,清雅出尘。
那张面孔,纵使是千年过去,也未曾从诸仙心中抹去。
“乐神——”
众仙明显要比这夜神起兵谋逆,更为惊愕。身殒乐神真的回来了?还是这又是一个幻化而成的虚像?
这对于天帝的打击,绝不下于润玉谋逆:“不可能,乐神中了灭灵箭,早就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这定然是润玉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