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二同人)[夜初/沈谢]无字天书+番外(36)
对面之人话里带刺,初七却不以为意,他只浅一拱手:“打扰。”
初七走在街巷之中,面色凝暗,步履沉重。
不知不觉,有雨滴轻轻吻上他的脸。抬眼望去,斜风细雨,不觉又是一年春来花开。
他离开他的时候是冬季,而眼下已是春天,这之间日升月恒,还有若干个遥不可及的夏与秋。初七却无心看任何的桃红柳绿,他只想着,恐怕,他必须要见他一面。
自捐毒以来的隐约预感,被这一纸讯息应验,令他毛骨悚然。
天意到底在运筹着什么,一百多年来他从来看不分明。
只是他不能看着沈夜一步步毫无所知地走向命运的陷阱中去。
沈夜糟糕的命数,沈夜误入神女墓唤醒他,他教养沈夜离开沈夜,沈夜走上今日之途,沈夜前往捐毒……联系到刚得知的消息,简直是不寒而栗。
他的倾心以护,终究改变不了天意残酷?
那冥冥之中的前世今生的恩怨对错,是否非要沈夜偿还清楚才可罢休?
如若那日他不及时赶往捐毒,是不是就命定要沈夜葬身埋骨在他前世造过杀孽的土地之上?而那日天意未偿,轮回至今,是否非要沈夜亲手毁掉他最珍视的东西,才足以应了天数的因果命理?
荒谬,荒谬至极。初七在心里想着。从这一世的初见起,他就决定不惜任何代价,也不能将沈夜交付到所谓的天命中去。只要他一息尚存,那样的事,就绝无可能发生。
初七手中紧握的那张报抄上,一条消息白纸黑字地赫然在目。
那消息不长,只得寥寥数语,讲述永夜初晗大侠接下侠义榜隐藏高难任务,这一次,大概要改变仁剑之名,大开杀戒。
任务内容只有九言,字字皆不生僻,却触目惊心:荡清魔气之域,龙兵屿。
初七带回的消息,彻底打破了静水湖的平静。
“时隔多年,为何此时又传出魔气之说?”瞳作为当年的全程参与者,也颇为费解,“龙兵屿有结界与世隔绝,外界自当感知不到岛内之人的异常气息……”
“莫非是结界变弱了?”十二说。
“有可能,不过恐怕不止那么简单。”一直沉默的初七说,“侠义榜作为中原武林的标杆,若只是感知到魔气,还不会将龙兵屿悬赏上榜。”
瞳点点头:“想必已有伤亡,或是其他不好的结果。”
“那我们三人回一趟龙兵屿弄清楚吧!”十二说。
“龙兵屿是必须要去的,”初七说,“但需要作为之处,不止于此。”
“我负责走一趟龙兵屿吧。”瞳淡淡地说。
“咦,瞳大人,可是龙兵屿的人对您已经……”十二想到了当时流月城初坠,龙兵屿宣布对沈夜、瞳和华月等人裁决时候的场景。
“那只是对下界人需做的姿态,现任高阶祭司都知道内情。”瞳耐心地解释,却看到十二仍然带着迷惘地睁大眼睛望着他,“无妨,不懂的话,我路上慢慢解释给你听。”
十二去收拾两人一猫的行装,初七看着他的背影朝瞳笑笑。
“十二能保有一片赤子之心,”初七说,“七杀祭司当年,教导得真好。”
“咳。”瞳淡淡地回击,“若不成为初七,你又岂是今日这般模样?”
言下之意,便影射了流月城大祭司昔日对破军祭司的种种保护,也不遑多让。
“……是啊。”初七长叹一声,“若是没有成为初七,我又岂能知道,他一直不让我知晓的那些事……”
昔日的破军祭司,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下一任大祭司,如同成长在阳光中茁壮明朗的新绿植株,代表着朝气、光明与希望,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之木,撑起烈山部崭新的一方穹苍。
而成为初七,他才真正地走近与看清了那人,并伴随着他踏进了真正的黑暗中去。污秽的、阴霾的、血腥的,那人一直身在的黑暗。
三人最后商议的结果是,瞳前往龙兵屿向现任祭司们打听情况,十二去往龙兵屿附近的城镇探寻到底近来有何事发生。而初七,则去通往龙兵屿的必由之路上试着说服沈夜。无论如何,都绝不能让沈夜与龙兵屿刀剑相向。
沈夜一袭黑衣,几乎融在了夜色之中。他非常习惯在夜间行路。白昼里,总会途经太多他人的哀乐喜怒,与他的独来独往,总有几分格格不入。
暮春之夜,他独行在漫漫的长路上,似乎惟有腰间的那柄剑,是他唯一并肩前行的同伴。
三生的剑鞘和剑柄已有颇多磨损的痕迹,是经历了不短的岁月侵蚀的结果。当年谁人为他亲手编织的剑穗,如今更是颜色褪得灰败,却看得出来常常被清洗,模样陈旧,却依然干干净净。
人间四月芳菲尽。沿路还有千丛万盏的花树留着残春的最后一点姹紫嫣红,在沉醉的夜风中招摇枝条,送来丝丝缕缕暗昧不明的幽幽香气。
沈夜心中对春日花朵的印象,却只有巫山脚下那一户小小院落里,那一树普普通通的桃华缤纷。对他而言,春花已经凋谢不再盛开,七年有余。
花香逐渐被裹着几许腥气与咸味的海风所代替,海边近了。沈夜加快了步伐,朝着海风的方向走去。
“沈大侠,请留步。”背后响起简单的话语声音。话音平稳,像是玉石割开整齐的切面,光洁,却带着些许微凉。
沈夜闻声猛地顿下脚步,却没有立刻回头。他怕是错觉,他怕是梦境。
他曾经对那声音无比熟悉,熟悉到从其音的一扬一抑也能听出其人的一情一绪,再到后来,那声音就只出现在他的梦里,梦中最温存的缠绵与最无情的决裂,都来自于那声音。
沈夜深深呼吸,这才慢慢地转过身去。
他们终于对面。
就算不断遏制自己的心绪涌动,当沈夜转过身来的时候,初七的呼吸还是暗不可察的乱了方寸。
时光没有在初七身上烙下任何印记,却用心地打磨和雕刻了昔日那张少年的容颜。那日在捐毒,于沈夜晕厥之时他已见过他日趋成熟的面容,而如今他眉眼神采地离他数步之遥,只胶着而专注地看着他。他的心中,早已千回百转。
他们互相注视,目光须臾不离,却都沉默不语。
尽全力平复了内心,初七没有忘记他的来意,终于开口:“……沈大侠,别来无恙?”
相别七年有余,且当初分别之时,他便已在留书中委婉道明了感情的终结。当年的亲昵称谓,此时自是不合时宜。思来想去,初七选择了一个最为寻常的称呼。
那称谓和寒暄却让沈夜的嘴角微微抬了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自是无恙。”低沉嗓音,已完完全全是初七记忆里最初的模样。
初七按下万端心绪,微微拱手行礼:“得闻沈大侠接下了荡清龙兵屿的任务,而在下有旧友居于岛上,龙兵屿的魔气之事在下也有所耳闻,其中尚有颇多不尽不详之处有待查实,可否请沈大侠暂缓些时日,待事情水落石出,再行定夺?”
“龙兵屿的魔气为祸,已有伤亡,皆是事实,还有何需要查证?”沈夜的口气一片冰凉。
“魔气为祸,许是实情,但是否确系源自龙兵屿还无证据,沈大侠以仁剑闻世,还请顾念偏安一隅的岛上百姓。”
“……时隔多年,再度相见,你想对我说的,就只有这些?”沈夜没有接话,却把话锋一转。
“若非如此相见,我想说的,何止千言万语……”初七一声喟叹。
“若非如此,恐怕,你仍不肯与我相见吧?”沈夜语中带刺。
“此话,何解?”初七的心中有隐约的不安。
“你求我暂时不要对龙兵屿出手,”沈夜直视着他,“是以什么身份请求的?”
“我所谓的表兄,我失约的恋人……”沈夜笑了,却毫无温度,“还是以,偃师谢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