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二同人)[夜初/沈谢]无字天书+番外(26)
初七退后一步,避开十二的手掌,摆摆手:“我不打紧。”
沈夜最后的安排,像一副拼图中一直缺失的最至关紧要的一块,让初七层层叠叠的记忆中不解之事豁然开朗。
流月城临近末日之际,为何沈夜屡屡遣他下界;在广州时,沈夜为何非要当着乐无异等人道明他是谢衣的身份;道破之后,沈夜为何又非要补充说除自己之外,世间再无人知晓此事始末,甚至连初七自己也被蒙在鼓中……
百年之中,那个人对他明明连一个笑容都吝于给予,但沈夜在大厦将崩之际,不给自己留后路,却还在为他筹谋。想还他清白。想放他自由。
初七用手捂住胸口,那里贴身放着几根沈夜的白发,此时似有千钧之重,压在心脏的位置使他难于呼吸。一直克制压抑的思念,似潮水来势汹汹席卷呼啸,挥之不去,避无可避。
他的主人,他的师尊,他的阿夜。曾溺爱他如掌中明珠,后来似冷淡他如骨鲠在喉,这一次,又珍视他如稀世之宝。不管是守口如瓶的沈夜,还是直率热烈的沈夜,他的每一个样子,都让他无比想念。
初七深呼吸定了定神说:“十二,容我们稍候再行叙旧,我必须要速进百草谷一趟。”百草谷中奇花异草众多,说不定就有可以取代矩木之物。他要更快一些找到,他要更快回到他的身边。
“我跟你一起!”十二忙不迭地说,“我要捉鹿蜀,我需要它的角。”
“鹿蜀角?”偃师的直觉让初七不禁多问了一句,“你要它做什么?”
“不只鹿蜀角,我还要找到碧髓石脂连金泥……”一个一个初七毫不陌生的名字以他异常熟悉的组合从十二嘴里说了出来。
“这是……”初七不禁敛颜严肃地问道:“十二你……你可是要做偃甲人?”
“我……我只是想要瞳大人回来。”十二紧紧抱着那只长毛白猫,猫无辜地挣扎了下,浅浅地叫唤了一声,十二赶紧松了手,顺着毛连连轻柔抚摸了它几下。
“那只猫……是瞳的转世?”初七微微蹙了眉,“十二,我知你念主心切,但瞳既已转世为猫,你又何必……”
“不只是猫。”十二从背后的行囊里拿出了一样让初七无比惊讶的物事,“我还有这个。”
十二拿出的,竟是一个冥思盒。
“初七你应当知道,当年,大祭司曾经从下界捕获过一具偃甲人。”
“大祭司把整具偃甲都交给了瞳大人,瞳大人对这冥思盒尤为感兴趣,便仿制了一个,把自己的诸种记忆都存了进去,后来瞳大人转向研习别的,我就偷偷将这个藏了起来。”
“初七你知道吗,在下界走得越多,见了越多的风景,就越是好想告诉瞳大人……”十二说着说着,头耷拉了下去,“他不在的风景,不能跟他分享的风景,就算再是美好,其实,都没有意义。”
“我在下界听了句诗,说什么重要的人不在身边,再美好的景色都是徒劳的摆设,看到了再风情万种的事物,也无人可说……”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初七低低地念。十二的那种心情,从百余年前,他就深有所悟。
“对对,就是这句!”十二鸡啄米般地点头,他看看初七,觉得初七似乎和以前有微妙的不同,但他又说不上来,“不过我也不知能否做得出来,瞳大人说这世间只有一人成功过,瞳大人说连他自己也办不到,我也不知我到底……”
他黯淡了神色,又下意识地抱紧白猫,再度被勒疼的白猫这一次失去了耐性,毫不客气地抬手给了他一爪,十二的手背上立刻现出了三道血痕。十二却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嘴角抬起了一个苦涩的笑意。
“没事的,我有很多时间,我可以一遍遍地试,一遍遍地努力……”
初七这才看到,十二的手上和臂上,有着深浅不一的猫的爪痕。他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我帮你吧。”
十二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初七:“初七?你,你会偃术?……呃等等,刚刚我才说完材料,你就知道我要做的是偃甲人……初七你……”
“之前的那尊偃甲人,便是我做的。”初七淡淡地说。
十二顿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你?怎么,可是,怎么可能……”
“……百余年前我曾行走于下界,那时我有另一个名字。”初七仍然表情淡然,“下界的人称呼我为,偃师谢衣。”
偃师谢衣。
饶是时光一如东流水,江山代有才人出,十二也都在下界无数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知道那个名字的分量,知晓那个名字所代表的荣光与辉煌,传奇与梦想。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昔日的同僚,觉得脑子像扯散的线团一片凌乱。
初七竟然是传说中的偃师谢衣……尊上居然把一个偃师改造成杀手这不符合尊上一贯说的爱惜人力爱惜物力吧……
等等,如果初七是偃师谢衣,原来自己以为偃师谢衣和前任破军祭司谢衣只是巧合的同名同姓,那这么看来其实是一个人?那初七就是前任破军祭司?
再等等,初七是破军祭司的话……那初七就曾经是……尊上唯一的弟子?!
再再等等,那尊上是把自己唯一的弟子,改造成了活傀儡……
思考得头大如斗的十二决定放弃了。无比混乱之中,他却不由得想起了当年流月城的一幕。
有一回,大祭司一脸焦急地将昏迷的初七抱到七杀祭司殿来,说是初七的蛊虫躁动不稳。在帮着瞳大人准备为初七更替蛊虫时,十二不经意间看到了被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初七,昏睡中无意垂下的一只手臂。
那只手臂上,星星点点,深深浅浅,都是红印。
就算十二涉世未深,也知道那是什么。他一下子脸红了。
可十二想不明白的是,在他有限地看到初七侍奉在沈夜身侧之时,他觉得这对主仆的关系异常冷淡。冷若冰霜的相处和炽如烈焰的痕迹,脑子打结的十二只好偷偷地跑去问他家瞳大人。
他记得瞳当时的回答是:“那两个人的事,你最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况且就算你知道了,估计你也理解不了。”瞳淡淡地看着满眼纯真好奇的十二。
十二如今想起来,觉得瞳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趁着夜色降临,首度联手的初七与十二便悄无声息地潜入百草谷,轻松顺利地取得了所需之物。
十二从一匹鹿蜀头顶削掉了半只角。初七从冠月木树梢砍下了几段枝桠。
待两人离开了百草谷一段不短距离后,方找了间普普通通的客栈歇脚。进了房间,他们便各自着手忙活自己的当务之急。
十二首先从行囊里找出猫的食粮,然后轻手轻脚地喂着趴在他膝上慵懒自在的白猫。
初七立即从随身物品中取出所需的偃术工具,对着还散发着草木清香的冠月树枝便开始动手。
十二抱着白猫一边投喂一边旁观,而随着眼前所见,一人一猫皆目瞪口呆。
十二一直觉得,他家瞳大人的偃术已算是冠绝一方。流月城内各位偃师的设计,大小偃甲的制作,基本都需要经由瞳的过目和指点。
但眼前的初七的偃术——跟他所见过的任何偃师都全然不同。
初七的偃术已经不像是一门技艺。
而更应称作……十二脑袋里不由自主地蹦出了四个字。神乎其技。
刹料、校纵、倒角、对桦……偃甲制作中那一系列原本毫无优雅可言的动作,由初七做出来,却犹如流水从容,亦似行云不迫,有其浑然天成的节奏步调,仿佛如若快慢一分,皆会失其精妙。
初七的双手游走于物料和工具之间,一举一落,时张时舒,或收或放,都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风华与纯熟,像是庖丁举刀而游刃有余,更似右军泼墨而笔走龙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