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水月镜花+番外(38)
周围众人顿时哗然,有人叫道:“这、这……龙阳之好,当真无耻!无耻至极!!”
又有人道:“原老庄主肯定不知道吧!他儿子竟做出这等不要脸之事!!”
原随云叹了口气道:“反正父亲是不会知道的了,你们何苦拿他来压我?”
一人叫道:“你以为我们不会说出去?!”
一瞬间原随云脸上的神色十分奇怪,像是看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却得忍住不笑出来似的。他柔声问道:“你觉得呢?”
话音未落,他忽然双袖一展,刹那间狂风大起,周围树丛被吹得飒飒作响。他便乘着这风掠身而上,宛若一只巨大的雪白蝙蝠般朝那人滑翔而去。
直到原随云到来之前,方思明的全部心神都紧紧绷着,时刻防备迎面而来的凶险杀招。但此刻有那人在身边,他便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他觉得自己大概失去了一小会儿意识,等再回过神来,却被耳边接连不断的凄厉惨叫惊了一跳。
睁眼望去,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由尸山血海铸就的人间地狱。
地上的泥土早已被血水浸成了暗红色,几处低洼的地方还汇成了小小的血池。四周到处都散落着断臂残肢,甚至还有一分为二的躯干。有的人中了致命的伤害却还没有死绝,只伏在地上不断挣扎抽搐,发出凄惨至极的呻吟。能站着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他们颤抖地捧住兵器,脸上露出惨绝的神色,宛若站在面前的是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恶鬼。
原随云雪白的衣袖被血水浸成了深红,那颜色颓靡艳丽之极,像是诱人堕落的阿芙蓉,又像是指引黄泉的彼岸花。
但方思明看着他,想着的却是初见之时,那人一身白衣,浑身上下不带一丝烟火气,抱着琴对他笑意盈盈,如同自广寒之上贬谪而下的散仙。
原随云双袖笼在身后,笑得纯良而无辜,对那最后站着的几个人道:“死人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
***
原随云快步朝方思明走来。
面对敌人,方思明本来宁愿鏖战至死也决不肯倒下的。但此刻见他来了,便干干脆脆往旁边一歪,整个人伏在了地上。
原随云微微一怔,听方思明道:“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原随云半蹲下身子,凑在他身边认真道:“我院子里的狗又生了一窝小狗崽。我的岛没了,实在养不起啦。所以只好出来找它们的爷爷负责。”
方思明又一次被拐弯抹角骂作是狗,还被上升成了爷爷辈,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眨了眨眼睛,拉长了声音道:“它们的爷爷在外面这么久你都不闻不问,现在受伤啦,浑身都疼得很,才不跟你走呢。”
原随云立刻露出心疼的表情,柔声道:“我错啦。我把他带回去,给他治伤,好好待他,还不行么?”
方思明道:“何苦呢,反正又喂不熟,说不定还要咬你。”
原随云叹了口气道:“咬就咬吧,只要不咬死我,我就喂一辈子,好不好?”
方思明很认真地思索了一阵,才道:“你确定?这种话我可是会当真的呀。”
原随云语气坚定地道:“一辈子。”
方思明微微笑了起来:“那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说罢朝他伸出了手,原随云立刻将他拦腰抱起来。
方思明浑身都是伤,尽管动作已经万分小心,他还是疼得倒抽了口气。原随云的神色露出一丝无措来,似是不知道该碰他哪里才能稍减些痛苦。方思明却毫不在意,一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亲。
性情清冷的前万圣阁少主很少这样主动,原随云有点受宠若惊地道:“思明……”
身上每一处伤口都作痛不已,但方思明却感到了前所未有地轻松,他凑在原随云耳边道:“等我稍微好些了,我们出去玩吧?”
原随云点点头,微笑道:“好。思明想去哪里?”
方思明沉吟一阵,露出了悠远的神色:“华山的雪,云梦的花,中原的山,江南的竹,许多年都没认认真真瞧过了,我一直十分想念。”
原随云继续微笑道:“好啊。思明想去瞧,我们便一起去。”
方思明又道:“谁说只是瞧了?之前说过的,严州城的香辣豆腐脑,万寿楼的红糖煮海带,还有中秋时的梅干菜月饼,都是天下难得的美味,我一定要带你一个一个全都尝遍!”
风度翩翩、纵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无争山庄少主,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微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终】
第三十二章 【原随云X方思明】水月镜花番外·清明(上)
(原总:好兄弟,同甘苦,共患难!)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轻柔连绵的雨丝落在林间密密层层的枝叶上,漫起沙沙的微响。黄山西麓半山腰的凉亭内,两名旅人坐在石桌前,正煮了一壶清茶细品。
四周繁茂的苍松劲柏被笼进蒙蒙雾雨,宛若被洗过似的,颜色青翠欲滴。湿润的草木气息和泥土的清香混进了亭内蒸腾而上的茶烟里,氤氲出凡世间少有的清宁悠远。
眼神明亮的少年虽不怎么懂茶道,却也知道杯中的绝对是上品好茶,生怕自己牛嚼牡丹暴殄天物,深深吸了口气,闻了半天,才开始小口小口啜饮。坐在对面的银发青年看着他笑了笑,自己也尝了尝,便把杯子放下,目光转向通往山顶的那条路上。
“……下雨了。”
少年闻言便也随着他朝那条路瞧了一眼,接口道:“是啊,下雨啦。”他停了停,忽然想起什么,“等一下,香帅和原公子刚才出发的时候,带伞了没有?”
银发青年沉吟道:“带是带了的,但若是雨下大了……”他探头望了一眼天上乌沉沉的浓云,“就不好了。”
这两人自然是江湖传闻中早已下落不明的前万圣阁少主和最近声名鹊起的某位武林新秀。
少侠捧着脸笑吟吟看他:“是呀。山路崎岖湿滑,若雨下大了,一把伞着实不顶事。尤其是原公子,他的眼睛终究不方便……”他停了停,眼睛瞥向方思明,“……其实思明兄,你若担心的话本可以一起去的。”
方思明一怔,摇了摇头道:“我毕竟是……罢了,身份尴尬,还是回避得好。”
少侠道:“楚香帅不会介意,原公子不会介意,至于楚老前辈……肯定更不会介意,说不定他还很想见见你呢。”
方思明立刻捕捉到他隐藏在话里的某种暗示,脸上微烧,一双细长的琥珀色眼眸斜睨过去:“为什么楚老前辈会很想见我?”
“自然因为你算是他的……”少侠正要回答,忽地觉得用词不妥,连忙噤声。
方思明哼笑一声,权当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哪个词,只转了话题道:“这是他们兄弟二人头次一同祭父,还是留他们独处罢。”
少侠震惊道:“思明兄你竟然直接说他们是‘兄弟’?原公子听到了定要不高兴的!”
方思明满不在乎道:“义兄弟也是兄弟,我又没有说错。何况原随云也不在这里,他还在拜祭,就算耳朵再好,这会儿也是听不到的。”
少侠猛然一指山上:“呀,他们下来了!”
方思明惊了一跳,连忙凝目去看,见雾雨蒙蒙的山路尽头,隐约才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行。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说话声自然传不过去。方思明轻舒一口气,狠狠瞪了正捂嘴偷笑的少年一眼。
楚留香一手依旧摇着扇子,另一手举了把油纸伞。伞面由细细四十八根伞骨依次撑开,几枝刚姿劲节的墨竹勾勒其上。他悠悠迈着步子,纸伞大部分倾在了身旁之人的头顶上,自己倒是半边身子被细雨浸得微潮。
原随云绝非是自己愿意以这样一副“被照顾”的姿态走在路上的,只是他双手牢牢抱着琴,实在也腾不出第三只手了。上山拜祭之时,他在楚遗风墓前奏了一曲。不知是山中天气多变或是什么旁的原因,方才还万里晴空,过不多时便浓云蔽日落了绵绵细雨。琴最忌浸水受潮,这把“云间”琴跟随他多年,最是珍惜不过。当下便用琴囊包好,末了不放心,脱下外袍又细细裹了一层。他在楚留香身旁,将琴小心翼翼置于纸伞之下,自己天青色的衣衫也被雨雾湿润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