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衡心向黛(16)
等到少篱急匆匆敲门进来时,黛玉已然换了一身新衣,正歪在榻上小憩,而她换下来的那身旧衣裳则被她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到床头,想来平日里她也是极爱洁净整齐的性子,少篱看在眼中不免闪过一抹笑意。
“怎么不喝药?都凉了!”少篱一眼瞥见药碗还放到桌上一口没动,眼中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黛玉不满地“哼”了一声问:“你从哪里请的大夫,我怎么闻着这药的味道怪怪的?能不能把方子给我瞧瞧?”
少篱皱眉,不悦道:“怎么,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就是想瞧瞧方子心里才踏实。”黛玉只得耐心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我这人身子娇贵得很,若是哪一味药用得不对,极有可能勾起别的症状……”
“这个你大可放心!”少篱冲她翻翻白眼,不耐烦道,“我用我的性命向你保证,你这碗药绝对对症,要有任何不适,后果我负!”
“你凭什么负担后果?”黛玉也有些不快,“方子又不是你开的,药也不是你煎的,就算出点儿问题,我也不好意思赖上你啊!”
“你……”少篱欲言又止,但又懒得同她解释那么多,转身出门唤了小二进来把药又热了一遍,方重新端进来,亲自将药碗捧到她手边命令道,“别啰嗦了,赶紧喝掉,不然热症一直褪不下,回头烧成傻子,难受的可是你!”
黛玉就知道他这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气得瞪了他一眼,又摸了摸仍旧烫手的额头,真的是无可奈何了,只得接过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这期间少篱就跟督工一样站在她面前盯着她,见她一气喝完,不觉挖苦道:“瞧你喝药这样娴熟,看来平日里也是个药罐子吧?”。
黛玉本就被这药苦得直打战,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碗重重往他手里一扔,呛道:“是又怎样?”
“怪不得瘦骨嶙峋的,这样可不好,将来不好嫁人!”少篱又开始不正经。
“你……你给我闭嘴!”黛玉是真受不了少篱这股子口无遮拦的劲儿,恨不得一把撕了他。可他却仍旧一脸的讥笑,看得黛玉越发火大,咬牙反击道,“我再不好嫁人,也比你强,你瞧你整日戴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具,估计就是因为生得太丑太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哼,还好意思说我,管好你自个儿再说吧!”说完,赌气翻身朝里躺下,再不看少篱一眼。
少篱冲她的后背翻了翻白眼,仰头看房顶得瑟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想嫁给小爷我的人能排到京城了!”
“嘁——吹牛不怕大风闪了舌头!”黛玉撇了撇嘴,暗自腹诽不已。
少篱不屑和她解释,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放到桌上道:“这是你那副坠子当的,我软硬兼施人家才给了五两,要是没有我手中的鞭子,人家最多给你二两。得了,我也不图你回报什么,只求你赶紧好起来,我就谢天谢地了。”说完,顺手将黛玉放在床头的旧衣服一捞就要往外走。
“站住!”黛玉猛地欠身坐起,朝他一伸手,问,“当票呢?”
“当票?”少篱一愣,忽地笑了,“扔了!”
“扔了?凭什么?我过几日还要赎回来呢,那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黛玉一急,忽地坐床上翻身坐起。
少篱两手一摊,无奈道:“你又没说,如今怎么办?要不……我赔你一副成色更好的?”
“谁稀罕你赔!”黛玉忍无可忍,顺手拿起一个枕头狠狠砸过来。少篱眼底带笑,也不躲闪,只伸手一把抓在手中,赔笑道,“这事儿是我不对,不如拿这几件衣裳抵了吧,你也瞧见了,这衣裳可是转了好几家铺子挑的,衣料做工都属上乘,仔细算算,你也不吃亏……”
第17章 第十七回 屡破例少年方寸乱
果然,穿人家的志短,黛玉如今恨不得一把扯下身上这身衣裳,然后狠狠砸到他头上,可是她能这样做吗?当然不能,所以……她不得不矮下半分气势,痛心道:“这几件衣裳才值几个钱?我母亲留下的那副坠子,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坠,别说五两银子,就是五十两也买不到!”
“那没办法了,反正当票已经扔了,你若实在气不过,赶明儿我再踅摸一对好的赔给你,这总行了吧?”说完这句话,生怕黛玉还是不依不饶,不等她回答就借口有事推门出去了。
黛玉很生气,毕竟是母亲留给自个儿的,平日里一直戴着舍不得摘,今儿若不是情况特殊,她说什么也不舍得当出去啊,可事到如今,又无可奈何,只得暗暗打定主意,待有机会一定想方设法赎回来。
不管黛玉怎么样,少篱总算是脱身了。他来到自个儿的房间,让小二把掌柜的唤过来问:“你家夫人呢?想托她的丫头帮着洗件衣裳!”
掌柜的一看他胳膊上搭了一件女子衣裳,就知道是隔壁那位生病的姑娘穿的,忙一脸赔笑道:“爷,还真是不巧,贱内昨儿就去了娘家,丫头们也跟着去了,这会子店里一个女人都没有。要不这样……小人去隔壁店家那儿借个丫头来?”
“罢了!”少篱想了想,终觉得让不知根底的外人来洗黛玉的衣裳不妥,只得深呼吸几次,下定决心问,“借你家浣洗房一用!”
“得了,您这边请!”掌柜的毫不犹豫地答应着,亲自在前边带路,引领着少篱来到三楼浣洗房,又找了只全新未用的洗衣盆递给他笑道,“看不出来,爷还是个疼媳妇的,那位姑娘好福气啊!”
少篱俊脸一红,一向毒舌的嘴这会子反倒有些不利索,结结巴巴道:“哪里……不是……我们不是……”
掌柜的也是打年轻过来的,一瞧少篱这副窘迫的样子,不免失笑,忙打圆场道:“爷别害臊,小人就是随便一说,您赶紧忙吧,小人不打扰了!”说完,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方转身而去。
少篱很郁闷,想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平日里连自个儿的衣裳都懒得洗,这会子却偷偷摸摸地替一个女子洗衣裳,而且是跟她没半点儿关系的女子,真真是闪瞎了狗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自个儿多事,玩了一出英雄救美!本指望替她解围之后,可以潇洒地挥挥手,道一声“不谢”然后走人呢,没想到一个心软就被这丫头给拖住了,更郁闷的是,她还病了,自个儿还得诊病侍疾,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无论心中怎样胡思乱想,手上却一刻没闲着。洗衣裳这类精细活儿虽不常干,却也不是不会,毕竟这些年自个儿多半时日混在外面,贴身的小厮们被他支应得一趟趟往府里跑,许多活儿他不干也得干。没想到,今儿倒派上了用场!
哎呀,这女子的衣裳就跟他这种大男人的不一样,他在外穿惯了粗布,冷不丁揉-搓着这种质地细腻触感柔软的女子衣裳还真是千万个不适应!咳咳,怎么就这么软呢,在他的大手里随便一攥就是一个小团,这样小的一团怎么能遮住整个身子呢,而且还是好几层,这简直太神奇了!少篱管不住自个儿的想象,越发的心猿意马,不知不觉脸就红了……
好容易洗好衣裳又仔细晾好后,少篱才又来到黛玉房间门口,想着她才喝了药,这会子应该歇了,遂没有敲门,只开了条门缝往里瞧了瞧,果见帐子放下,里面没了动静,这才放心回到自个儿的屋子,难得地在大白天歪在榻上看医书。
医书是他随身携带的,图的就是查阅方便。想当年,他可是从来不看这玩意儿,总觉得有病请医不就得了,费这事做什么!可是后来自个儿厌烦家中规矩繁多,一言一行被拘束着,行动颇不自由,于是千方百计躲出来图清静,没想到三天两头受伤,山上又就医不便,索性买了全套的医书自个儿研究,慢慢养成习惯,七八年下来居然无师自通,成了半个没有牌照的假大夫。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应付自个儿的小毛病之外,第一次给别人诊病居然就是这个麻烦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