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比极寒之地更冷的气息便流淌进她的四肢百骸里,让她动弹不得。
直到触角的交角部分在她的膝盖骨上轻轻地点了点,它才像来时那样慢慢地褪去,回到那一团雾气里。
被冷到失去了控制的小腿慢慢恢复了了知觉,阿斯托利亚这才伸出手去关上窗户,然后慢慢转过身去。
黑色的雾气里渐渐勾勒出一个窈窕的女人的身形,她穿着雾气做的斗篷,戴着黑色的雾气织成的兜帽。
那女人明明看被雾气包裹着,还戴着兜帽穿着斗篷,阿斯托利亚脑子里却浮现出了一张千娇百媚的容颜。
很快,脑子里一声低沉地、像是遇见了敌人一般的狼吼让阿斯托利亚清醒过来。
淡金色的光芒织成的丝线缠上了阿斯托利亚的右手臂,她轻声问:“死亡女神来这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这是死亡。
整个宇宙间最为古老和至高的存在之一。
黑雾之中,斗篷之下,不过是一具白骨。
死亡却笑了一声,艳丽妩媚的红唇一张一合,她的声音低哑性感:“当然是来见你了,我的小甜点。除了上次你主动来询问我那对夫妇的事情、上上次那个昏睡的男人的事情,还有上上上次询问你母亲的事情,你可就没再找过我了,我真的很寂寞呢。”
“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既然你矜持些,那我就主动些好了,可别拿愤怒的力量对付我,真是叫人见外!”
她是死亡本身,她是宇宙间所有生命灵魂的源泉、创造者和操纵者。
她代表着宇宙中所有生命终止的具体形式的具象化。
她能化作死去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阿斯托利亚的母亲,欧若拉。
死亡朝阿斯托利亚慢慢走来,她伸出双手搂住阿斯托利亚,黑雾慢慢拼凑出欧若拉的身体,抬起手时还是森严的白骨,在碰到阿斯托利亚脖颈的那一瞬却变成了雪白的手臂。
“我可真想让你和我一同去死亡的国度里,我相信你会过得很快乐的。”她故意朝着阿斯托利亚的脖颈说话,让说话时吐出的冰冷的气息浸入了阿斯托利亚的骨髓之中,“你瞧,你不是那样地费尽心力都想见你的母亲吗,和我去吧,我会让你和你母亲整日都待在一起的,我保证。”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半神是不死的。”阿斯托利亚微微侧开脸。
死亡松开了手臂,伸手抚上阿斯托利亚被冻得有些僵的脸,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即便是笑,她也是笑得很好看的。
欧若拉本身就很美,她是林地女巫,明明是童话里让人感到畏惧的女巫,却拥有着一张让月光都眷顾的脸。
“你父亲曾将你流放极寒之地上千年,你这样怕冷,是怎样活着继续被他流放尼伯龙根的?凭着半神不死的诅咒?”
她是死亡,对于她而言,死亡就是她赐予众生的福祉。
连神祗都有死去的一天,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半神?
阿斯托利亚只觉得戴着那枚铃兰戒指的地方有些发烫,而被死亡女神碰到的地方,连皮肤下的血液都快失去生命力了:“你说得不对,我是先被囚在尼伯龙根,再被流放极寒之地的。死亡女神的记忆也这样不好吗?”
死亡女神虽是欧若拉的样子,脸上挂着的却是和欧若拉截然不同的神态:“那些都不重要。当然,半神也不重要。和我走吧,我就同意你当初的请求,我把他们还给中庭,而你,将把你的灵魂献给我!”
戴着戒指的地方愈发烫了,阿斯托利亚轻颔了首,失去束缚的安格尔便被放了出来,他站在阿斯托利亚的身前,略微弯下身子,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就要上前去!
死亡女神撤去了欧若拉的伪装,化作了一团在黑雾中的身影:“真是讨厌,我和阿斯托利亚才说这会儿子话呢,真扫兴。”
“没关系,你是属于我的,阿斯托利亚,我在我的国度里等着你。”
在雾气中,她好整以暇地微笑着:“作为我的定金,隔壁家那个本该死去的中年男人的灵魂我就不要了。”
安格尔扑上前时,只来得及抓住一团正消散着的雾气。
“阿斯托利亚,命中注定你是属于我的。”
“我可以多等一小会儿。”
☆、Chapter 28. 熊孩子
安格尔又长大了些,它现在已经和熊一般巨大了。
死亡女神的身影已经随着黑雾消散,这让安格尔扑了个空。
它转过身来看着垂下了眼的阿斯托利亚。
安格尔开合着它的长下巴,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狼吼。
阿斯托利亚听到的却不是这个,她听到的是从她脑海里传来的。
无论安格尔和她怎样强调他们的个体独立性,但归根结底,安格尔都是阿斯托利亚的一部分。
尽管她与它这联系她现在也说不上是在变弱还是在加强。
“你居然和死亡女神做了交易!”
它在生气,阿斯托利亚想。
她最初找死亡女神谈条件的时候,安格尔还只是在她的脑海里沉睡着,只有部分愤怒的力量已经恢复。
而她和死亡女神当时只是在协商,但最后并没有达成协议。
因为死亡女神能给阿斯托利亚的太少。
但死亡女神现在突然亲自跑来说她答应了。
着实有些奇怪,她并不认为自己的灵魂能有多美妙,让死亡的神明都愿意为此让步。
“回答我,阿斯托利亚!”安格尔慢慢地朝阿斯托利亚走去,它没有收回去的利爪在白色的大理石瓷砖上刮出痕迹,这痕迹又伴随着尖锐的叫人听起来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你被封住全部力量流放地球,在地球上被那些蝼蚁折磨的时候,只有我回应了你、并且愿意摆脱你父亲深渊之主的下的禁锢赐给你力量!再往前些,你亲眼目睹你母亲被巨人杀害时,也只有我给你这力量让你反击!一直以来,你都只有我!”
阿斯托利亚点点头:“我知道,从荣光之战结束后,一直以来都只有你在我身边。我知道的,我也很感谢你。”
所以在做下那个决定之后就将你与自己剖开,希望所有一切都圆满。
安格尔没想到这样容易地就能得到她的回应,它愣了一下,随即又摆出很凶恶的样子,恶狠狠地说:“总之,管那具骨头怎么说,无论如何,只有我才能帮你,你别……你不准和她做交易!”
说完,它还伸出爪子,用尖锐的指尖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这才回到了戒指里去。
屋子里还是只剩下了阿斯托利亚一个人。
她慢慢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膝盖,轻叹道:“可是这件事你没法子帮我啊……”
想要阻止死亡、想要让死去的人回来,连她父亲都做不到,更遑论区区愤怒?
那是死亡啊,整个宇宙中所有生命终止甚至整个宇宙终极的具体显像。
蚍蜉就算耗尽全部力量又怎能撼树?
昨天阿斯托利亚有送彼得去上学,但彼得并不认为阿斯托利亚今天早上还会送他去。
虽然阿斯托利亚有说要帮他找回场子,不会让他白受欺负。
昨天的那个男人是美国队长吧,而且看上去还和阿斯托利亚很熟的样子。
他们俩相差了快七十岁了吧,是怎样认识的呢?
唉,为什么他还是连俯卧撑都做不了几个,老是被闪电他们嘲笑,也进不了橄榄球队。
明明他也有很努力地锻炼身体。
当电梯“叮——”地在底楼停下的时候,彼得甩了甩头发,打算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听着,那是阿斯托利亚的事情,彼得在心里对自己说。
走出了楼之后,彼得正准备沿着街道继续走去,却被一旁那辆黑色的牧马人突然按响地喇叭给吓了一跳。
车窗被放下,彼得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阿斯托利亚正笑着看着他:“快上来啊,我送你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