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同人)[沈谢/夜初] 以吻(18)
呵,阿阮可是不服气?
……嗯……
那阿阮是想做长辈?
也不是那样……
……你可知道,这世间有哥哥的女孩子都是最受宠的。
最受宠?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阿阮快跑了几步跟上去,谢衣在前面转过身来等她,逆光中她看见他的笑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似乎有点怀念,也像是感伤,然而无论是什么都在春日暖暖的阳光里融化了,变成一片和这阳光一样暖暖的温柔。
[循迹]
太初历六千五百九十九年。谷雨第二日。
流月城。
沈曦抱着布偶兔子从卧室里追出来,跑得飞快差点在地毯上绊个跟头。
华月回过身去扶住她,说了句“小曦听话”,却见小姑娘完全没在听,眼神越过她一直望着沈夜。
沈夜便也回来,俯下身去问,小曦还有什么想说?
沈曦摇了摇头,朝他张开手臂:哥哥,抱一下再走。
沈夜伸过手去将她抱上肩头,替她把垂下来的长辫子拢了拢,两人对视,沈曦露出甜甜的笑。抱了一阵,沈夜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低声说,小曦乖,哥哥晚上再过来陪你。
说着将她放下地来,动作轻得像托住一片飘落的羽毛。
华月在一边看着,想沈夜对这个妹妹予取予求,就算她有什么天大的愿望他大概也会不问缘由地满足。然而以沈曦这样的情形,她又能想要什么,只怕是想让她提个要求都不可得吧。
仔细想想,这世上求而不得的事情莫非还少么。
透窗而入的阳光在兄妹俩的侧影上洒下柔和光晕,看上去和那些平凡却温馨的人家毫无二致。
从沈曦处回大祭司殿,两人直到进了殿内才停下来说话。
今时不同往日,流月城虽大,却有一个砺罂在暗中窥伺,虽然这魔物平日都躲在矩木之中不现身,想起来却仍是一件让人不舒服的事。
华月将各项事务一一回禀,又说到前次投放的矩木枝似乎已经失效,砺罂似有不满。沈夜点点头,说投放矩木枝之事暂且不必心急,族民熏染魔气尚需时日,此时不压住砺罂气焰,日后怕是要得寸进尺。
华月本也是一样的意思,可真听他这样说了却又担心起来。
沈夜看出她的想法,笑了笑说不需多虑,砺罂须得吞噬大量七情才能增长魔力,眼下不敢造次。
看他神情自若的样子,从容得好像这数十年都从未变过。
然而他越是跟平时一样,她越觉得不安,好像一只高速转动的陀螺,快要转脱了方向却还维持在原来那一点上,表面看上去毫无改变,内里却不知多花了多少力气。
她想起二十一年前,谢衣离开之后的那场变故。
最开始是有人借机生事,本已销声匿迹的叛乱重又起了苗头,后来很快被镇压下去,再后来,仅是提到“破军”二字就会招来牢狱之灾,那形势几乎是要赶尽杀绝。
所有人噤若寒蝉,暗地里说大祭司果然对自己徒弟也毫不留情。
只有她知道,沈夜听到谢衣出逃时是什么样的情形。
当时她就在他面前,有种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从他眼睛里流淌而过……只有一瞬,仅仅一瞬。她却看得心惊。
那样的情绪也会出现在他身上吗。
她想她此生都不会想看第二次。
沈夜将事情交代完毕,看华月还若有所思就又问了一句,还有何事?
华月思忖一下,说,前些天负责神殿人事的祭司来报,说今年殿内供职者变动大,他们在身份相符的家族中新选了一批孩子,我昨日看过,都还颇有资质——
话说到一半就看见沈夜脸色一凝,她立时住了口。
沈夜敛了双眉问她,你想跟本座说什么?
华月低下头去:属下并无他意。
“你是想叫我再收个徒弟?”语调分明冷冽起来。
华月避无可避,又抬起头直视他:
“……不然你打算怎么办?已经二十一年了,如果你不想寻觅继任人选,当初又何必——”
“华月!”
那一句沉声低喝声音并不大。却像是一把刀,将思绪的流动,说到一半的话,连同空气中温和的气氛一并斩除。
短短两个字在殿内回荡开去,像涟漪渐渐消散无波。
静默了许久,沈夜才低低冷笑了一声。
“……再收一个,然后你再背着本座帮他逃去下界,是么?”
后来华月跟瞳说起这件事,回想当时的情景仍旧心有余悸。
她并不知道沈夜是何时得知,又是从何得知的,而他自然也不会告诉她。他只是用一种十分平静却不容反驳的语气对她说:
“时隔已久,本座并不打算再以此处罚你,但这不代表你还有第二次犯错的机会。至于收徒之事,你大可去看看瞳那里需不需要人手……不要再在本座面前提起。”
华月复述这些话的时候瞳就在她面前听着,偃甲手指停在座椅扶手上,指尖轻轻敲打着不知名的节奏。待到她全部说完,他的神色仍是一如平时的淡漠,语声也是一样:
你是后悔当初瞒着阿夜放谢衣下界了么。
华月不语,想了想说,我只是觉得,如果谢衣不走,阿夜也未必就如我所料杀了他。
瞳将手指一叩,灵力闪过,两侧木轮灵活地转了个方向,偃甲座椅的踏板慢慢离开地面。他操纵座椅回旋半圈,转身之前又看了华月一眼:
“那两人都是心意果决之人。杀与不杀,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木轮碾过青石廊道,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还能隐约听到碌碌声响。
……二十一年。
华月离去之后,沈夜望着大殿尽头的拱门想,已经二十一年了么。
从结界破开至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光阴,然而自己竟像是一无所觉。
心魔来袭,订立盟约,镇压叛乱,族民接受魔气熏染,投放矩木枝下界……计划按部就班地实行下来,他牢牢盯死了每一个环节,别的事都还好说,惟独这一件容不得差错。似乎从结盟那天开始他的神经就是绷紧的,一直绷到现在,没有缓过,更别说空出心思来想些别的。
他拉回视线往近些的地方看,六角图案的手织地毯从脚下一直铺到门口。
褐色。黄绿色。红棕色。一格又一格。
这里的地毯换过几次?有多少双脚从这里踏进踏出过?
似乎多得无法记得了。
好像也有时候,自己从殿门走进来,沿着这地毯往里走,会错觉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师尊。
那声音是飘忽的,却柔软悦耳像是含着笑。
他不回身,于是幻觉也就消散了。
当年他跟华月说收徒的事,并没有想过只收一个。
他在收徒比试里看见他,也只是觉得这孩子不错,很机灵;等到侍从将他领来,有些拘谨却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说“我学法术,是为了让大家过得好一些”——也不过是在选徒的天平上多加了一点重量而已。
是何时变成现在这个分量的呢。
他长大了,不肯接受和心魔结盟,为此不惜跟自己反目叛逃下界。
那之后瞳接手了生灭厅,而破军祭司的席位却一直保留着,既没废除,也不换人,干干晾在那里二十一年,他不提起也没人敢问。
而今日华月提起再收个徒弟的事,他才发觉,自己生命里已经再没有了能够空出来的地方,即使那人不在,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力,再去接纳下一个人。
地毯上步声窸窣,有女祭司进来禀报,说去往下界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沈夜说让他们进来吧,说罢起身进了内室。
这几人是他单独派出去的,连华月也不知晓,而密报的内容……多与四年前那位缓解了河洛大旱的传奇偃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