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同人)【楼诚】故人长绝+番外(63)
明楼从洋房中走出来,阿诚的轮椅停在庭院中央,他停了停,走过去站到他身边。仿佛是听到了脚步声,阿诚微微偏头,认真的侧耳听着,像是个什么小动物。
76号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几条尼龙带子,将阿诚牢牢的缚在轮椅上,从胳膊到脚。他眼睛被黑布蒙着,嘴也同样被黑布捂住了,整张脸只能看到额头和鼻子。
真是够兴师动众的。明楼在心中想,光是这几条尼龙带子就不知道是从哪个军备里克扣出来的,多可笑,他们能轻易摧毁阿诚,却还如此懦弱的惧怕他的眼睛和言语。
周佛海从明楼身后凑上来,他弯腰近看了阿诚两眼:
“日本人下起手来,要比我们狠多了。”
岩崎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
明楼不作评价,可能是这几天扼住他咽喉的担忧和焦愁已经到了极致,见到阿诚,他反而什么力气都没了。他招了招手,在阿诚脸上比了比,示意旁边人:
“给他把这个卸了。”
不等人上前,他自己伸手,从阿诚脑后解开了布带。阿诚的头发很湿,是汗。那点汗蹭在明楼的手指上,他解下布条扔在一边,将那滴汗紧紧攥在手心。
长时间在审讯灯强光的照射下,阿诚的眼睛已经受到了应激损伤。此时在黑暗中突然看到阳光,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打湿了伤口干裂的嘴唇。
他低下头去,喘息着等待疼痛和不适平息。
明楼看着阿诚后脖颈上凸起的骨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假话已经说尽了,真话哪一句都多余。
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截黑色的拐杖。
拐杖那带着点泥土的尖端挑在阿诚的下颌上,迫使他艰难的抬起头来,脖颈昂成道僵硬的弧,喉结痛苦的在那弧上滚动。
明楼下意识就想去拦,手指抽动了两下,硬生生的忍了下去。周佛海带着笑意看了眼明楼,转而对阿诚道:
“你这小子的聪明劲儿也不知道和谁学的,不赖,活下来没准儿是大作为。”
他说得好听,拐杖仿佛随意的滑下去,抵在了阿诚的喉咙上,那里有些伤口,被这样一刺,伤痂崩裂。阿诚脸上并没有多少痛苦的神色,因为仰着头的缘故,他垂着眸子,仿佛是于高处俯看周佛海,带着怜悯和蔑视。
这眼睛是枪刀和箭刃。
周佛海是被激怒了的,但他不发作。他只是留意着明楼眉宇间的每一处轻微的变化,每一点隐忍的痛苦都是他快乐的源泉。
有什么意思,明楼,你争什么?你们这群人都在争什么呢?
还是自己赢了。想到此处,周佛海满足了不少,他放下了拐杖。
阿诚咳了两声,满足周佛海那点苍白虚弱的胜利感。然后他将目光投在明楼的身上,说了第一句话,他声音很沙哑,如果不是看到这个人,很难相信这是阿诚的声音:
“来送啊?”
“嗯,看看你,北平远,死刑时候就不去了。”
阿诚一笑:
“想远了,没准死不了,让你失望。”
明楼摇摇头:
“小聪明......”
“救不了命。”阿诚接上他的话,这时候已经有人上前,再次把布带蒙在了他眼睛上,阿诚
这才想起来,抓住说话的最后机会:
“西面开了什么?”
话音刚落,嘴也重新被封死了,明楼转头望向西面,眯眼细看了会儿,回头道:
“含笑,深山含笑。”
阿诚“唔”了一声,就被推往了大门外。明楼不去送,回身慢慢走到了那棵树下,摘了片叶子揉搓,墨绿的汁水染了一手,他来回翻弄那片残叶,出着神。
“大哥!这花你喜欢吗?”
明楼放了学,走到自己的书房,就看阿诚踮着脚给自己的花瓶里插一束荼白的花,窗边吹来一阵风,他闻到花香。
“喜欢。”
明楼放下书包,走到书桌前将阿诚抱起到椅子上,阿诚有点害羞的扭了扭。两个人一齐看花,明楼想了想,还是问:
“花是从哪里来的?”
“我摘的。”
“哪里摘的,深山含笑?这是树上的花,你怎么摘的?”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阿诚有点儿不安,他揪了一小片叶子在手心里揉来揉去,蚊子似的小声答话:
“我从宋先生那里摘的,他帮我,我们爬了梯子。我没有白摘,我干了活。”
宋先生是邻居,他们家院子里有棵深山含笑的树。
“哦?你干什么活了?”
阿诚趴在桌上仰头看明楼,眼睛黑葡萄似的:
“我给花圃的郁金香松了土,还在旁边帮忙种了小白菜,”他想了想,低头伸出一只脚来给明楼看:
“我光着脚的,我的鞋没脏。”
明楼看着那干净的小皮鞋,一时语塞,他转头看了看花,摸了摸阿诚的脑袋:
“不要摘树上的花。”
阿诚看着他。
“树太高了,不,”他察觉阿诚的意思:“长大也不可以,总要有危险。况且......”
他一时胡诌不出来,只好随口说些老生常谈:
“这花叫做深山含笑,你把它摘下来,它活不了多久,死了,多可惜,辜负了名字。”
阿诚点点头,接着看那花,明楼松了口气,离开书桌去书包里取了本子和笔放在桌上准备做功课,阿诚盯着花儿许久,突然扭头冲明楼笑了:
“可是我想摘来给大哥看,想让它笑给大哥看。”
明楼一愣。
你拿给我的,都是你最好的。
TBC
深夜更新,哦,是个废行了.............
第五十八章 归处有星火
明楼谢绝了上午在76号的聚会,让车跟着,自己独自在街上走。
初春向暖,鹅黄,樱红,新绿。明楼深吸了一口气,弄堂里升着的小铁炉把木炭燃烧的温馨味送进他的胸腔。他闭了闭眼,睁开后还是春日里生动的沪上。
只是阿诚又离开了。
于是黄是沙,红是血,绿是堵塞在心中的一池铜锈般的死水,那吸入肺中的熏烟味成了回忆的引子,让他恍惚看到北平廊上燃着的药炉,烟雾在胸中困苦绵长,飘聚成熬药人的影子。明楼抿着这苦涩从长街上走,再一次陷入自我诘问的怪圈中,有很多时候他都会反复的想,当初阿诚是怎么牵扯进来的?是因为自己带他去法国读书?是因为自己曾经不经意间带出的主义色彩影响了他?再或者,是因为自己把阿诚带进了明家?
不是,都不是。
他还记得和阿诚在法国碰头时的情景,花房后楼,楼梯口,电光火石间的,阿诚从暗处闪身落下,冷冷的与他交手。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身经百战的青瓷了。他与烟缸相识,进入组织,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在异国独自决定的。在明楼还认为他是个婉顺且一门心思做学问的孩子的时候,阿诚已经和他并肩而立了。
那时候自己怎么做的?哦,他想揍他来着。纵使再多家国天下的大道理摆在面前,纵使他恨不得四万万人同声起,可他除了是个革命者,还是个哥哥。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条路是有多么苦,多么危险。所以他悲痛愤慨,急火难抒。
那时他对阿诚说,别怪他。可现在,是他在怪自己。
早知今日这么苦,早知今日这么难......
却也并不肯回头。
路过沐恩堂,大概是做礼拜的日子,教堂开放着,明楼从门口经过,刚巧有人推门出来,脚步惊起门前成群的鸽子,呼啦啦的从明楼耳边飞向天空,让他从思绪里惊醒过来。他偏过头去看,透过纷乱的羽翅,敞着门的教堂里灯火通明,圣殿尽头,受难的耶稣俯瞰世人。
明楼的另一身侧,是日军集结士兵的卡车轰鸣着开过,刀尖林立,带着中国人的血指向天际。
众神寂静。
明楼的司机跟着自家长官身后慢慢的开车,好长一段路,人都没有上来的意思,他当然是不敢催长官的,但依然有些焦躁。眼见明楼又停在的教堂边,他紧张的看着,却看到明楼忽然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