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狄狄芳同人)长安柳并洛阳花(32)
他没有耽搁,一早便递了金书铁卷求见李治。
李治见他的地方是在翠微苑,不久前还默默无名的别院,如今已是武贵妃的居所。
“怀英,你的伤恢复的可好。”李治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关切问道。
“承蒙陛下厚爱,草民已经康复。”
“好。”李治点了点头,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等着狄仁杰开口。
“草民今日求见,是想请问陛下告知王元芳身在何处?”狄仁杰行了一礼,躬身问道。
“这……”李治为难的看了武媚娘一眼,摇头道,“朕派人寻了他两天,却也没有找到他。”
“陛下,请恕草民斗胆问几个问题。”狄仁杰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你问吧。”李治答应道。
“禁军乃是皇家守卫,他们向来只保护帝家安危,从不插手别的事务。地宫的搜索陛下为何交给他们做,而不是隶属刑部的长安府?”
“朕一时情急,身边又只有禁军,有何不妥?”李治不为所动。
“我偷偷查了那两天的记录,决战当日搜寻的禁军士兵有二十人之多,第二天开始就锐减到了五人。草民推测,陛下恐怕当天就已经找到,后续只是做个掩护……”这些话说的僭越,狄仁杰也只能一试。
李治看着狄仁杰,眉头紧锁,武媚娘在桌后轻抚他的手背,片刻,他终于叹道,“怀英,朕念你与元芳交情匪浅,又屡建奇功……但这一切涉及皇家密事,你绝不可走漏消息。”
狄仁杰心神一凛,点了点头。
李治拿起桌上的一卷明黄布帛,缓缓打开,说道,“你过来看吧。”
狄仁杰近前一看,这布帛上竟是皇家族系,他不知何意,只能等李治继续。
李治的手指逐一抚过,最终停在一支已经中断的宗族名下,叹道,“这该是朕的叔叔,唐周王,贞观三年薨,无子,国除。不过,你仔细看看他的名字。”
狄仁杰仔细看去,心中惊讶,只能当是巧合,那框中名字赫然写着,李元方。
李治看着绢帛,似乎陷入那段在他出生前上演的传奇中,“玄武门一战是大唐的新生,却是李氏血脉的离散。父皇登基后,抓捕了一批跟随隐太子的宗族,而没有涉及的,则被封王后赶去各自辖地,远离京师。当时周王也在遣送之列,他是高祖皇帝的第九子,从小颇受宠爱,心知辖地偏远荒僻,又不忍自己才刚出生的孩子受苦,便偷偷去求了自己的姨母同安公主收留。”
“同安公主,正是郦妃的叔祖母……生于贞观三年,比李婉青小了一岁。”李治笑了笑,才又继续道,“谁是那个被收留的皇子,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狄仁杰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隐情,舔了舔嘴唇,憋了半天才道,“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治苦笑了一下,看向武媚娘,“朕若是早知道几天……你们也不用受这般辛苦了。”
武媚娘看了狄仁杰一眼,接过话头说道,“那日你提醒我郦妃行为怪异,我随后借机去了她宫中探寻,正巧见到一个平安结形状奇特,便带了回来。原也是无意,不料某天凑巧摸到了其中暗藏的竹片,才得知了这个秘密。”
时间溯回,那一日窗格下,郦妃初闻武媚娘落胎,心知父亲不会放弃那个计划,只能边落着泪,边将实情写下藏入平安结中,但求有一日危急时,能借此救下王元芳一命。
犹记得爹抱来那个婴孩时,她不过四岁,“元芳,你一定要平安……”
泪,浸透红绢。
“难怪郦妃从来只叫他芳儿,而不叫弟弟……”李治叹了口气,有着几分愧疚。
狄仁杰无话可说,却也有些欣慰,毕竟若是如此,元芳便无需背负罪臣之子的名头。他还未开口,李治却像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摇了摇头道,“周王一宗已经国除,能佐证之人也都死了。”
“唉……”狄仁杰竟当着皇帝的面叹了口气。
李治好笑的看他,“你倒是着急,只怕元芳自己并不愿受这皇家规矩。”
一句说完,狄仁杰猛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神熠熠,李治自知失言,这下等于告诉了他自己知道元芳下落,只好无奈说道,“你现在不能找他。”
狄仁杰先是不解,待心思转过后,也懂了李治的苦心。王元芳依然是屠龙堂右使的儿子,西北军中逃脱的人也认定他是叛徒,若不隐藏身份,他的处境将极度危险。而自己的行踪,自然是那群人重点关注的目标。
他脸色黯然,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朝李治躬身说道,“草民恳请陛下,让我去大理寺办案。”
李治闻言,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当下允道,“即日起,狄仁杰任正六品上大理寺丞,可协查各州各府疑案。”
狄仁杰领了旨谢恩,李治感慨说道,“若不是你与王元芳的这一路游历,郦妃的意外死亡,迫使王佑仁提前动手,只怕待到朕与李承道鱼死网破时,他只要靖难而来……一个当朝贵妃,一个朝廷大臣,再加一个李氏血脉的公子,这太极殿就要易主了。其思虑之远,真是令人恐惧。”
狄仁杰低下头,细细思索。
是么,如果自己没有与王元芳相遇,没有引为知己,没有性命相许,他是不是会有另一番命运,甚至黄袍加身?然后他哑然失笑,不会的,即使没有自己,这个人的忠诚、勇敢和端正都不会改变。
并不是因为命运的交叉,才变成这样的彼此。
而是因为这样的彼此,命运才会让他们相遇。
他对着李治笑道,“不过是无用之思。”
皇宫别苑。
王元芳站在曲桥上,静静看着池中群鱼,他一袭月色外袍,因重伤未愈而显得有些单薄,但身形依然挺拔。
“元芳,深秋风凉,你刚好一点怎么站在此地?”李治从背后走近,皱着眉看他。
“草民正在等陛下。”王元芳行了一礼,说道。
李治眉头更紧,他明白王元芳即使知道实情,也很难改口叫他皇兄,只是希望有一天,他还有机会听见他自称微臣。
“哦?何事?朕正要去看你。”他问道。
“草民想尽早出宫游历。”王元芳答道。
李治细看他的神色,虽强装平静,还是有些伤感流露,只怕这长安宫城,总是牵动着旧日回忆,他说道,“太医说你的伤起码调理半年,且马上就要入冬。这样吧,朕给你行个方便,等到来年开春,你自可随意游历。”
王元芳想想觉得更是稳妥,便答应道,“多谢陛下。”
李治笑了笑,与他并肩在苑中走了会,待要离开时王元芳突然问道,“陛下今天这么高兴,可是因为终于把狄仁杰骗来做官了?”
李治愣住了,然后哈哈大笑,把身后的侍从吓了一跳,他笑着说道,“你们啊……朕可没有骗他,是他自己请缨的。”
王元芳也笑起来,嘴角上扬,眼睛弯成月牙。他想,狄仁杰,我们的比试还没有结束,你和我,到底谁能抓到更多的逆臣余党呢?
二月里,早杏如雾,新柳抽芽。
天刚蒙蒙亮,狄仁杰就起了个大早,他洗了脸漱了口,拖起美梦中的二宝,惯例的赶去大理寺查案。
二宝生不如死,又哭又喊道,“少爷,半年了,你让我好好睡到出太阳吧。”
“半年了还不习惯,怎么?比我这个少爷还娇气?”狄仁杰怒。
二宝接道,“自从王公子不见后,你在大理寺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亥时归卯时起,没日没夜的,谁受得了?”
“就你话多。”被戳到痛处,狄仁杰猛扇他后脑。
叩叩——有人敲门。
“谁这么早?”二宝疑惑道。
“看什么看,开门啊。”狄仁杰踢了他一脚。
门外是个小太监打扮的宫人,手中握着一支刚抽绿芽的柳条,狄仁杰心头一跳,忙问他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