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史家公子(30)
轻轻的敲了小孩饱满的额头一下,对着小孩不满的瞪视,史墨摸摸鼻子,笑着赔不是:“那帕子上有脏东西,我初时没注意,用它给你擦脸,这才急了。”
贾环的神情松一松,还是揪着那帕子不放,他方才可是见了这人时不时往胸口那里摸呢。斜睨了眼地上的豆绿帕子,嫌恶的皱皱眉,冷道:“我可没看出来那儿脏,这是谁的?”
“小鹊的。”
“小鹊?”贾环的眉毛倒立,一双朗朗星眸眯起来,闪着阴森森的光。
他当然知道小鹊是谁!
此时史墨倒是从容了,他抱着手臂,凤眼上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哼!那个贱婢!我这就去……”
贾环阴狠的表情还没做完,就僵住了。
史墨似笑非笑,“继续。你要去作什么?嗯?”
上下颠倒,现在轮到贾环赔笑了。
恨恨的左右开弓用手指掐住小孩儿还残留的脸颊上的嘟嘟肉,史墨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唷!看不出我们的环三爷这么有气势!说,你刚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哼,小小年纪,就乱想那些乌七八糟的,都是那个宝玉带坏了你!”
史墨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还哀哀叫着的贾宝玉膝盖又中了一枪。
贾环何等敏感,此时已经回过味来了,方才钻牛角尖儿,不过是应了“关心则乱”四个字而已。
没好气的拉着小孩儿的手,小声把事情说了,末了,史墨恶狠狠道:“你这回一定要考个好名次出来,我倒要看看那位太太如何说!”
贾环面带微笑,倒平静的很,一双清澈的黑眸子里没有一丝阴影,他早就把那些人划到要对付的行列里去了,怎么还会为他们的作为伤心不平呢。总是要慢慢还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们以后要更小心,童试之后,只怕史家也要有所动作了。”史墨一边说着,还心有余悸的踩了那豆绿帕子一脚。
这次童试他打定主意要通过的,他们这些都里的子弟不用经过县试,能直接参加府试,只要这府试过了,他就是童生,就能参加明年学政主持的院试,再通过了院试,那他们就是有了功名的秀才了。到时候谁也不能光明正大的阻挠他们念书,作为秀才,他们自然也有了离开史家、贾家,去书院求学的自由。
这是他们能走的唯一一条路,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若是这一次不能马到成功,那么下回等待他们的恐怕就是两府里暗中的阻挠了。
史墨拍拍贾环,小孩儿如今也知事了,他们两个处境相似,他已经不打算瞒着小孩了,毕竟两个人扶持着,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好,更何况要他舍下贾环,眼睁睁看他又回到原著那个悲惨的境地里去,他也舍不得。
史墨的心里头并不轻松,他知道这回一旦通过了府试,他一直一来在史家树立的纨绔形象必然后坍塌大半,到时候还不知道保龄侯和戚夫人会有什么动作。而且……未来也并不平坦,这科举之事,除了本身的才学本事,还有无数的弯弯转转在里面,日后若是两府里暗中动用关系故意阻挠……
“可,不搏,就是死路!”史墨清亮的嗓音铿锵有力。
捏捏他的手,贾环明白他所想,重重点头。
想了想,忽然道:“这次我、兰儿、和你都会通过,你的名次最低。老爷因为宝玉的事情大发雷霆,所以我们被拘在他跟前,……听说他与顺天府府台大人交好,这童试……谁说得清呢。”
史墨眼睛一亮,摸摸小孩的发顶,笑道:“还是环儿聪明。”
摩挲下手指,史墨心想,现在就该传出去点什么才好,让史侯府里人听说点有意思的,也给茶余饭后添些谈资么。
只要掩过去这回取得了童生资格,明年的院试他自不会藏拙,毕竟从秀才开始,一层层的科举之路不仅要看当次的考卷,还要看以往的资历名次了。
至于之后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多时候史墨还是个十分能放下忧虑的主儿。
一时心情大好,嘻嘻笑道:“走,咱们回去整理下,也该去探望探望宝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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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回来的时却是人搀着回去的,满身的鞭痕,额头上一大块青紫,肩上还有脚印似的一块黑青的肿胀。
王夫人迎出来,见着宝玉这样儿险些厥过去,冲将过去,抖着手查看宝玉身上头上没有多少好地方,一叠声的叫去请太医,见宝玉好歹还有些意识才放下半颗心。众人围着,百般解劝,方渐渐止住哭声。
她转过脸已经变了神色,眼睛跟刀子似的,挨个看过跟着宝玉的人,胸膛起伏,像是勉强压下火气,好半晌,才缓缓道:“去回禀老太太一声儿。”
史墨和贾环跟在宝钗、探春等人都在正房院落里,原是里面有满屋子上赶着服侍的人,实在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儿,宝钗等又是女孩儿,宝玉受得是外伤,诊治时总要避嫌,是以姐妹兄弟们一并都等在外头了。
屋内的动静他们能听到七八分,别人尚还使得,史墨听到屋内王夫人的反应,心内却是一凛,暗道这王夫人心思深沉,现在还能隐忍住不发火,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只不过,去回禀老太太,是想把事情闹大么,史墨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嘲讽,这二太太想是把因果疑到环儿身上去了——算盘打错了啊!
正巧宝玉屋里的‘贤惠人’袭人出来,要去二门招来茗烟细问。史墨哪能让里头的人那么早就知道事情原委呢,对身后跟着的秋水道:“去,去拿来我从侯府里带过来的好药,兴许宝二哥能用上。”遮掩住他人视线的同时,小声飞快吩咐:“叫董方拖住茗烟等人。”
秋水脆生生的应了,走的却是飞快。
另一边宝钗听见,也对身边莺儿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贾母便扶着丫鬟,喘吁吁的走进荣禧堂,边走,一面还气道:“这是那起子小人挑拨的他老子下那般狠手,真真可恨之极!”
史墨手指头一动,王夫人已经上了眼药么,好快的动作。
待太医院的太医诊治过,贾母命院中姐妹兄弟进去。
史墨等人进去时,就见贾母坐在榻沿上,疼惜的给贾宝玉擦汗。一旁王夫人和凤姐也是慢慢的担忧,更不提地下围着的嬷嬷、媳妇子、丫鬟了——兀的叫人冷笑!史墨想起当初环儿床前冷落的样子,心里一时间又冷又恨。
王夫人拭泪,数落“不争气的儿”,又哭“好端端的,怎么又惹你父亲生了气?前儿不是还说你在学里大有长进了么?”
贾母听得这些,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沉声道:“去叫跟着宝玉的小幺儿来!我倒要问问!只听说宝玉在学里被人欺负,怎么回来后他老子不找欺负儿子的人,反倒打起儿子来了!”
底下的仆妇听说,连忙去搬来几架岁寒三友的高木架屏风,只是个小幺儿,太太媳妇们见了没事儿,只是姑娘们怎么也得避一避。
王夫人等连忙劝解,请老太太保住身体,凤姐看了哀哀的王夫人,也帮衬几句,话里话外隐隐有指向贾环的意思,竟说出来一句“实在令人难疼,要依我的性子早就撵出去了。”
史墨和贾环的眼眸都变得极冷,只是两人在各色目光中俱俱低头,不动不语。
贾母气的身子直打哆嗦,等不及宝玉的小幺儿,竟是要发话。
贾兰嘴唇动一动,史墨也正要说话间,贾政进来了。
贾母立刻冷笑道:“你来作什么!是要看他被你打死了才甘心么!”一叠声的叫他出去,贾政听说,见贾母气的很,只得退出去。
贾母把贾环、贾兰叫到前面,淡淡道:“你们一个弟弟,一个侄子,也跟着宝玉在学堂,倒说说,你们老爷因何发这样大的脾气?”
话虽这般说,可那双眼睛已经严厉的盯住了贾环,“莫不是有谁在你们老爷面前嚼舌根子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