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史家公子(14)
贾环虽小,还未定性儿,可在赵姨娘的影响下心里对宝玉也是又羡又妒,几番不是滋味儿,这会子见了史墨,一着急冷不丁就把他姨娘骂他的话给说出了口。
史墨楞一愣,忽然想到这是谁了,仔细端详了下眼前这小孩的容貌,仍旧有些迟疑:“你是环儿兄弟?”
贾环见他没生气,也没摔手走了,又臊又庆幸,闷闷点头。
史墨倒觉得有意思极了,记得原著里把这贾环描述成了一个“容貌鄙陋,举止粗糙,诡计多端,颇有小人之风”的人物,却不想这小孩现在长得却不赖。不过想想也是,赵姨娘初时还是贾母身边的丫头呢,没有几分美貌能教贾母指给贾政做姨娘?
后来那种样子大抵是“人既贱我,我亦自贱”,因而气质越发猥琐,才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脑子里一瞬间出来这些繁杂念头,倒让史墨觉得分外有趣起来,说起来这贾环也是个可怜人,要是小时候真像现在这摸样,原著里那可真就是被他那位生母赵姨娘给生生养折了!
遂不在意他刚刚无状,也不提他躲在这里哭泣的事情,笑道:“我还没见过环兄弟呢,说起来环儿生辰只比我小几个月,年龄可是相近,是我头一个年纪差不多的伙伴儿呢,日后咱们一块儿攻书玩耍才好。”史墨是个芝麻馅儿,几句话就拉进了他和小孩儿的距离,贾环哪里听过别人说他是“头一个”,这会儿脸真真是羞红了。
又听史墨说起他原来是养在金陵老家,才上京一年,贾环本来就被赵姨娘教的心思颇多,这会儿从史墨淡淡几句话里已经自发联想了一堆,越发觉得和史墨是同病相怜,心里头更亲近起来。
史墨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十分有诱哄小孩儿的大尾巴狼相,笑眯眯道:“环儿,来时婶母替我打点,我原也做不得主,恐怕对你和姨娘的礼数不周到了。”把荷包塞到小孩手里,说道:“这是你的,那日我见兄弟姊妹们,因你没去所以就先搁着了,今儿正好巧了……”
贾环捏着那做工精细的小荷包,呐呐的,然后慌忙从脖子上扯下块环佩来,塞到史墨手里,红着脸跑了。
史墨瞅着手里那块质地不怎么样的玉佩,心道,这也算是互换了表礼了。
其实这一回史墨见着贾环,固然惊讶他与原著形象差异颇大,又想的多些,觉得这小孩可怜,不由得心软了一下,可实际上却并不是对贾环另眼相待,也并非真心与他相交。
说到底,这里头,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碍着他那生母赵姨娘,这赵姨娘可是个真正的破落户儿,口头无状,心思也歹毒,虽然人蠢碌的很,可这府里都是什么人,比传声筒还要“尽职”的下人们,要是和那赵姨娘有了嫌隙,她在底下说得几句,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他犯不着拿着自己的名声过不去不是。要知道日后那宝姐姐的名声如此好,在这府里的地位比正经小姐还高,固然有她是王夫人内侄女的缘故,可最终的还不是小恩小惠得来的好处?因而,史墨么,他花一点子心思弄这些,也不过就为了个名头罢了,想来今儿这一遭,就能暂时堵上赵姨娘那人的嘴了罢。
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史墨忽然想到这玉佩是从贾环脖子上摘下来的,顿住脚步,忽的心里有些怜悯酸涩:恐怕这小孩挂块玉在脖子里,是学着宝玉的吧?只是这玉的质地,孩子心肠……
回到院里,把玉佩放进自己荷包里,史墨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可一时的怜悯,怎知不会变作一生的?
心软和好奇,原就是某些事情的开端。
10林妹妹
10、林妹妹为何另眼相待
贾环回去他和赵姨娘的院子,却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原先和他姨娘争辩的丫头婆子们已经散去了,不由得悄悄松一口气。
却听见厢房里,赵姨娘没好气道:“跟野马似的,又去哪里撒疯了!”出来那一双桃花眼一扫就把贾环从上到下打量个遍,看见他脖子里空荡荡的,不由怒道:“早叫你别学人家,撒泡尿照照,就是挂上块玉难道太太们就能多看你一眼?那玉佩呢?”
贾环攥紧荷包,生怕他姨娘把荷包拿去了,不愿意说出来,又怕日后她从史家哥哥那里看见自己那块玉佩,无端闹起来,倒让今日那个唯一不低看自己的人也和自己生分了,只这短短一瞬,脑子里就闪出无数的念头,最终还是把手里汗津津的荷包拿出来给赵姨娘看,道:“姨娘,我在花园子里遇到史家哥哥了,原来他给我和哥哥姐姐们准备了一样的礼物儿,所、所以我把那块玉佩给他做了表礼。”
赵姨娘劈手夺过荷包,一瞅眉目便松些开来,这荷包绣工精致,还用了金丝银线,虽小但的确是上好的,打开荷包,里面竟然有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一个和两个如意梅花样式的银锞子,登时眉开眼笑道:“好,好,这史家的公子不愧是大家公子,待人是最有章法的……”
那金银锞子终是被赵姨娘收走了,只说怕他弄丢了,还好那金菊万福的荷包赵姨娘虑着让史墨看见高兴,给贾环挂在腰里了。
赵姨娘扭着腰身进去屋内,贾环在她身后撇撇嘴,两只眼睛跟灯笼似的,紧紧盯着看她把东西藏到哪里去,望着日后能偷出来。
等次日,史墨在家学里看见贾环时还吃了一惊,想想又明了了,他恍惚记得这贾环还给王夫人抄过佛经,也在中秋夜宴上做过诗,这样想来他必定也是上学攻书过的,遂也不说别的,摊开书本笔墨纸张,好好温书了。
贾环特地把位子挪到这角落里史墨的右侧,和贾兰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儿,还激动兴奋的来的挺早,这会儿见到史墨这番平静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失落灰心,但见他对旁人也是如此,又打起精神来。这时候的贾环还小,并未破罐子破摔长成那副“人贱自也贱”的脾性,不欲让史墨看他不起,便也摊开书卷好好温习起来,这样一来,倒是抛开了往日那些愤懑妒忌的杂念,定下心读起书来。
等贾代儒进来,看这书房里东北角落在一通说笑玩耍的孩童里十分乍眼,缕缕长须点点头,课上除了他孙儿贾瑞外倒也分些心思给了这三人。
史墨毕竟心智头脑超过一般孩童,而且现代里学校总会教授些记忆法联想法之类,读背起来事半功倍不说,理解也是远超这些死记硬背的同窗的。代儒教习总是喜欢重复两遍后让贾瑞复诵,史墨听会了便把心思分出来想些别的。这一日的时间他看似十分认真却无时无刻不在暗中打量这学堂里的子弟,尤其是身边两位。
联对之时他便发现贾兰认真刻苦,对子中规中矩,无过也无甚突出,反倒是贾环,和他异母哥哥贾宝玉一样有几分灵性异才。史墨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他样的心思,年幼的贾环被养的心思敏感又机灵,而且还颇有赤子之心没有日后那般惹人厌,若是,若是,有人插手他的成长,引导、教养于他,或许,或许,这真正是一块璞玉……
“贾环,你来诵解这一段。”贾代儒的话打断了史墨的思绪,史墨无声苦笑,他现在自身难保,还如何能管他人?且贾环再不得重视,也还是贾家之人,换魂的史墨自然知道这贾史王薛可都是新帝心头的一根刺,尤其是四大家族之首的贾家,帝王心术,完全是捧杀!偌大的百年世家,因被捧的太高,一朝摔下来才分崩离析,死矣僵矣。
晌午用饭休息时分,史墨邀贾环和贾兰一起,贾环小脸儿红扑扑的,笑的开怀,话却少,很有几分腼腆。
史墨心中一动,真心觉得这小孩儿可怜,不免行动间亲近两分,给他夹了两筷子菜,心道,罢了,就当儿时玩伴,能的时候对他好些又何妨,左不过几年时间,等他有些底气离了这族学去外头书院读书,谁也不能拿他的总角之交来作文章,贾家诸事与他还是没有半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