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他会游水。”
朱理镇定地坐了下来,掏出一方锦巾,擦干了脸。就在他的不远处,船夫放下木索梯,拉着熊形人爬了上来。
紧张的情绪消散后,更纱一下子栽倒在峻行肩膀上,低声说道:“那个朱理……实在是太可怕了。”
峻行也沉默了一下,特意不去看朱理那边,转过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说:“鯈鳙……古书中有记载……说它状如黄龙,鱼翼,出入有光……遇人则噬,以其名呼之则去……可是古往今来,没有人敢叫唤它出海……”
阳子坐在了他们身边,抱起了双膝,蹙起了双眉:“应该说,没有人像朱理那样大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一个人看的文,冷得发抖,但是我还在坚持,握拳!
第 13 章
海面波涛震天,一船人都安静了下来,抖索着身子偎在底舱里。
更纱看着茫茫海水、随风颠簸的木船,忍不住想到自己命运也像这只船一样,不知道要飘向哪里。峻行面带忧色,不止一次表示了离开母亲大人之后他的挂念之情。
“阳子,在我们昏迷的时候,庆国的伪王已经见过我们?”这是阳子告诉更纱的事情,在数度转醒之后,更纱终于想起了这个比较重要的内容。
“是的。”阳子抱膝的姿势没有发生改变,慢慢地回想着说,“在州府的正殿里,有个女人坐在帷帘后面,用扇子遮住脸,说出来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她叫士兵检查下我们是不是清醒过来,我偷偷闭着眼睛……听到旁边有人禀告,巧国的‘百人祭’快要开始了,运送囚犯的队伍已经差不多都汇集到了巧国国都。”
百人祭,名字里就带着冰冷的气息,即使更纱这船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大概也猜得出来是和死亡有关。
更纱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朱理应该是清醒的——他难道没做什么吗?”
阳子看了看不远处静坐不动的男人,低沉地说:“朱理并没有动,我还以为他昏迷着。”
更纱知道有太多疑问需要问下朱理了,眼光刚刚瞟过去,就对上了他不含感情的双眸。阳子犹豫了下,才接着说:“伪王舒荣很爱干净,有个士兵身上有点汗味,她就喊人拉出去斩了……”
更纱抿住双唇,垂下眼帘,遮住了里面怨恨的情绪。峻行善解人意地劝告她:“更纱,在我们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王代表了天意,统领着民众,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像巧国的百人祭,似乎就是今年兴起的贵族游戏……”
“至高无上……?”更纱慢慢地咀嚼着这个词,脑海里想着许久没有记起的坦依、角爷爷等人,他们总是告诉她,人生来就是平等的。可是在这边的世界里,平民百姓算得上什么呢?
“庆国需要一个好国王,巧国也需要一个好国王。”她看着阳子的眼睛说道。
阳子似乎懂了她的想法,避开了眼睛,随即垂下了脑袋,又陷入一种孤僻而又沉默的姿势里。
更纱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哪怕是为了她自己——目前辗转流浪在庆国和巧国之间,她也算得上是半个子民。如今,最有王气的两个人在自己身边,他们本身却没有做王的觉悟。
士兵用锁扣捆住了船上所剩的六名囚犯,押送着他们走上死亡之路。
更纱拖着疲乏的双脚,追上了朱理的步伐。“朱理,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朱理不像以前那样不近人情,而是有意放缓了步子,走在了她身边。“说。”
更纱回想起见到朱理后所发生的一切,大胆地推测:“你,是故意被抓的吧?”
朱理嘴角浮起不易觉察的微笑,算是默认般的回答。
“为什么呢?”
朱理伸手拂开斜伸过来的刺槐树枝,淡淡地回答:“在小时候我的老师就告诉我‘示之弱,减之防,攻其不备,赦罪擒王。’如果不能以低弱的姿态蒙混过去,又怎么能够在最后绝地反击。”
“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巧国国王想杀我,我也知道你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兵佑使者,所以我想,如果有一种机会把我们聚集在一起,让那些敌人也出现在现场,让我借助你的力量将他们一网打尽,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朱理不紧不慢地说着,更纱听了后心凉了半截。她努力地反驳:“可是——如果我不配合你——”
朱理转过脸,对着更纱琥珀色的眼睛,冷淡地笑了笑。“你会的。”
更纱面临他的凌人气势,愠怒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帮助你?”
“你想回家吗?”朱理突然打断她的话,无比笃定地说,“如果想回家,就按照我的指示做。”
更纱挣扎一会,沉默。随后才问道:“你为什么懂得那么多?”
“巧国真正的塙麟来找过我,将她的一半法力输入我体内,我能听到百里外的动静。”
更纱吃惊地看着他:“真的吗?”
朱理微微一笑,转过脚步,一直向前走着,并不回答她。
更纱不死心地追了上去:“如果你的耳力那么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远在百里之外的巧国国都有什么声音?”
“欢呼声、车马声、呐喊声。”
“……?”她的眼里浮现起惊疑。
朱理又笑了笑:“百人祭已经开始了。”
更纱始终对朱理的话半信半疑,她慢慢地拖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猜想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朱理发现她的不愉后,还很大方地告诉她,当时在船上,峻行才是他第一个想唆使跳海的对象。
更纱当然会问:“那你为什么最后选择了熊形人?”
朱理无所谓地说:“兔子体型较小,容易控制。”
更纱表示听不懂这句话,他很爽快地承认了:“如果熊形人拒绝了我的提议,我就准备把峻行丢下海。”
果然是黑心。更纱走到峻行身旁,低声嘱咐他以后远离朱理。
一行人走到了驿馆,在用晚餐时,更纱吃完了粗粮馒头和面汤,看到朱理坐在对面一动不动,不肯轻易就餐时,拿过他的饭案,一滴不剩地吃了下去。
朱理讥笑地看着她:“不怕下了迷药吗?”
更纱捧着陶碗喝水:“我需要大量体力。”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吃了晚餐,随后在士兵的安排下,净身沐浴。到了晚上,他们全部睡在底铺里,渐渐失去了意识。
“又来了……”更纱困倦得睁不开眼睛,嘟哝着说,“这种渴睡的感觉并不好受……”她翻了个身,对上平躺着的朱理侧影,小声说道:“你——既然要保持着清醒,那么就请你守护大家吧。”
假寐的朱理冷淡地撇了下嘴角。
“这是我们的契约。”她不屈不挠地说道,“你想我帮助你打倒敌人,就必须答应照顾好我的朋友们。”
沉默不语的朱理似乎思索了下,才应了声好。
“最后一个问题。”更纱感觉到自己的神智已经开始涣散了,努力聚焦起双眼的注意力,“朱理,你一直没有吃东西,难道不饿吗?”
说完,她等不到朱理的任何表示,已经昏睡了过去。
朱理看了看四周又死寂一片的同僚,皱了皱眉头说:“我和你们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