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之空城（空城第一部）(26)
那些旧人旧事，也随着时间而渐渐湮没。
可是，心里的痛楚却忘不掉。
不仅是身体对苦难的记忆，对凌辱的记忆。
还有……对黑暗的惶恐，对黑暗中发生的一切都抱着戒惧的态度。
……汝默在我身上刻下的印痕何其深刻，我因他而惧怕一切，包括情欲。
离开库拉斯特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放纵过自己一次，哪怕是小小的出一会儿神。
情欲并不是错误，但我为它所付的代价却太可怕。
到今天再来说，我对汝默有没有过爱情，都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但是他让我见识到了情欲的美妙，也看到了人性中其他许多更加丑恶的欲望和矛盾。
因为害怕寂寞，渴望温暖，而最后那样惨淡收场。
四海没有说错，我的确在惧怕库拉斯特那个地方。这个惧怕的根源我很清楚，却对这种情绪无能为力。
“怀歌，我不知道你惧怕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你可以看看我。”她伸手轻轻抚摸额上的血印，那花纹在月光下变成了青黑色，狰狞而丑怪的盘距在她张秀美的脸庞的上方：“你知道的，这个血印在酷热的天气就会痛不可当，而到了寒冷的季节也一样凝血成冰，苦不堪言。我的家族以我为耻，我的情人生死不知，我对自己做的事情也后悔过，迷惘过。然而那一切都没有意义，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我明天的路，却还在我自己的脚下，不会因为过去，就放弃了未来。”
她走到我的面前，轻轻拉起我的手，触摸她额上的血印，那片硬痂我曾经碰触过一次，只觉得极怪异不舒服。
“一开始我真的很想死去，痛苦并不是主要的，可是它所代表的耻辱却是绝对无法忍受。我不吃东西，不喝水，因为喝水时也会照出脸来，我把头向墙上撞，我想放火把自己烧死……把一切都烧掉。”
听到这个烧字，我的眼前又象是看到了那年的那团红跃的火光。
我和她又何尝不象。
只是……我没想到我的身体是那样大的火也烧不掉的。
“怀歌，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是个垂暮老人，现在看起来却是一个年纪比我还要小的少年。我不知道你的生老病死与一般人是有什么不一样，可是你不会象一般人那样慢慢衰老死去，你的生命，大概还有很长很长……这样长久的生命，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难道就这样在沙漠中无尽的等待生命终结到来吗？苦苦忍耐寂寞直到自己也变成寂寞的一部分？”
“怀歌，你不是那样可以忍受寂寞的人，你的心只是有一层看似坚硬的脆壳而已，打破一个口子，可以看到里面全是柔软的汁液……”
“我不想让你寂寞。”
我有些迷茫的看着她。
在月光下她轻声说：“没有人天生就该忍受寂寞，甘于寂寞。”
我抬起头来，圆月在天。
可是世上又有谁可以说，自己不寂寞？
“回去吧，想必王宫的盛宴也该散场了。”四海轻声笑着：“我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就讨厌宴会，不过库拉斯特的宴会总算不那么无趣。后来游历四方，发觉宴会这种东西是最无聊的事。”
说着要回去，她却也没有动身的打算，又低声说了一句：“我也……希望你能同我们一起去库拉斯特，有你在的时候，我心里总是……”
我回过头看著黑暗的海面，想著库拉斯特的雨。
库拉斯特。
我一直以为再也不想踏上的一片土地。
回到旅店，去赴宴的人回来了，宴会上一定会有酒，而且酒很不错。劳伦斯的脸上两团晕红，坐在小桌子边，不声不响的，也不动。
“其他人呢？”
“都去睡了。”
他一推桌子站起来，走到我身前停下。
“怀歌，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我淡淡的说：“你不够格让我喜欢。”
“因为我会老会死吗？”
我看著他的眼睛，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他的眼睛很亮，带著那澄澈的海蓝，象婴儿一样纯真。
为什麽会有人拥有这样的眼神呢？
“对。”
“如果我能得到长生的力量，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他不是会空许诺做白日梦的那种人，我一下子警惕起来，仔细的端详他：“你做了什麽？”
“大天使说……”他的微笑很梦幻。对，就是很梦幻：“可以把魔王送回地狱里去的话，就可以给我长生的力量。”
我愣了一下。
那个有著漂亮的翅膀和温和光茫的天使？
看上去一尘不染的圣洁，却会对人许下这样邪恶的承诺？
天使想做什麽？
又或者说，他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天使？
他代表谁？
空城三十三 决定
更新时间: 01/01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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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许诺，他……
你有本事消灭魔王占据的身体，封印他的灵魂，或是把他逼得退回地狱里去吗？
你以为你是谁？天使要是能做到，他自己早去做了，你一个小小的肉身凡胎，你以为你可以……
我一个字也没说，劳伦斯笑了一下：“我相信。”
相信一个那样虚无缥缈的许诺……
我真不相信这是沈稳的劳伦斯说出来的话。
“你要长生不老做什麽？”
“我说了，我喜欢你。”
“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不值得吗？”
我想我和他，有一个是不清醒的。
一定不是我。
他对我突如其来的感情，还有这种语调神态。
都让我觉得陌生，不可知的陌生，而这陌生的背後，还有更难捉摸的东西。
“怀歌。”
“给你句忠告，不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可是扑灭邪恶本来也是我的愿望，”他安静的笑著：“即使大天使没有给我这个许诺，我也要去做的。就算是我得到了长生的机会，却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仍然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还好，这麽说还有理智。
如果他只能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来，我真的要觉得他是不是被魔鬼蛊惑了。
而那个魔鬼，却长著一对耀眼的白色翅膀。
“你喜欢我什麽呢？”
他认真想了想：“你很矛盾。”
他给我倒上小半杯甜酒：“很坚强，又很柔弱。明明眼睛里那麽渴望，可是却把一切温暖都向外推。”
我安静的坐著。
四海也是这样说。
我真的是这样吗？
以前没有人这样告诉过我，而现在似乎每个人都看的很明白。
所以，我不喜欢这一次褪过皮的外表。
人最好不要长著出众的外貌，这代表著你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即使你表现的再安静，也会招致旁人的目光和揣测。
我在鲁高因住了那麽久，都没有什麽人来对我评头论足。
那是因为我到了一个安全的年纪。
现在的我，却和当时遇到培西拉时的少年一样。
少年，就算长相不美，也有一朵花草的样子。少女如花，少年如叶。
青脆的叶子……
我回过神：“你应该娶一个美丽的小姐，这样比较符合你英雄的身份。”
他微笑：“可是我不想做一个符合规范的英雄。”
我讶异：“你不是圣骑士吗？”
“是的，我是。”
“那麽你可以做这种违背圣骑士荣誉的事情吗？”
“法则里并没有说，非要娶一位小姐。”
“可是法则里说过，你应该善待手足，爱护同袍，尊重你的战友……但不要……”
“但不要发生悖德的爱情。”
我没有说出来的，他自己说了。
“所以……”
“所以我会在完成一切之後，脱掉这身银甲的。那时候我就不是圣骑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