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之流年(空城第二部)(64)
“塔拉夏——”
我颤抖了一下。
她手中的烛火落到地上,猝然熄灭。
我一把反握住BALL的手:“别杀她。”
BALL头也未回,只是专注的看著我:“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呼唤谁,我为什麼要杀她?”
流年(卫风) 下部 第90章
章节字数:2007 更新时间:08-03-18 17:31
“塔拉夏?”女人的声音裏充满了不确定和绝望的伤感:“我,我不是在做梦?”
我的手微微发抖,一声不出。
BALL的笑声响起来,在幽暗的屋子裏,象是华丽而冰冷的乐器丝弦发出的声音,很悦耳,可是,也很残酷。
她脚步蹒跚,仿佛一瞬间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从门口,到我们的身畔,这麼短短的距离,她却象迈过了千山万水那样艰难。
走到BALL的身后,她的手指伸出来,在BALL的肩膀上方,犹豫著,颤抖著,我听到她啜泣的声音,那样的悲伤,将些微惊喜全冲淡的品不出任何快乐滋味。
我和他离的那样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有些愉悦的取笑,更多是残忍的讥讽。
他靠近我,声音细如丝,轻如棉:“你听,她在哭啊。”
我全身僵直,不动,也没有说话。
“她为了谁在哭?她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吧?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是……很有意思的事?
只有BALL才说得出这句话来吧?
几百年前就该消散的一切,忽然间象是一道刺眼的厉光,穿越层层风霜,贯穿於我的双目和胸腔。
泪水从眼中涌出来,缓缓流过面颊。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贾梅拉,那骄傲的贵族少女,头上戴著一朵红色的花朵。因为阳光暴烈,花瓣的边缘已经有些残卷,眼见很快就要萎谢。但是在它变成枯黑的残花之前,沙漠中这一朵红花,比任何宝石都更华贵鲜艳。
她雪肤红唇,笑起来露出一个俏丽的酒窝,站在宫殿雪白的台阶上说:“喂,你就是那个有名的法师吗?可是……你怎麼不是个老头子呀?”
BALL身后的贾梅拉,身体象被抽去的骨架,滑跪在地下,头轻轻靠在BALL的背上:“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可是,我现在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木然的坐在那儿,听著她颤抖的声音。
莫名的,巨大的悲哀,就快要将我的身体压垮压碎。
一切沈重的我难以背负。
BALL的面庞贴的离我那样近,他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脸上,他那嘲讽的表情更加明显,但是他没有推开靠在他背上的女人。
“这一切很有意思,你觉得是不是?”他伸出舌尖,在我脸上的泪痕上轻轻舔了一下:“唔,是咸的……”
他的手臂伸过来拥抱我,这样近的距离,紧密的拥抱,我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他有些不耐烦的回过头说:“喂,你哭哭啼啼请换个地方,别吵我。”
贾梅拉的啜泣声象是被硬生生掐断一样,突然安静下来的屋子,让人觉得这场面更加荒唐和难堪。
“塔……塔拉夏……”
“我不是,你给我走开,别吵著我。”他冷冰冰的说。
我听著他的声音,目光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也没有注视贾梅拉。
我看著空中茫然的一点,想起很久以前在沙城的野火会上,贾梅拉把头上的红花给我,我没有接。
想起在第一次遇到魔王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出来他的伪装,以为他是个迷路的小孩,把他抱抱起来放在骆驼上,让他坐在我的身前,一起走过三天多的路程。后来他揭破了身份,每次再遭遇到一起,他都不下死手。
我知道,一直知道。
魔王,也并不是真的十恶不赦。
那时候被大天使号召著去斩妖除魔,可是魔王的劣迹,我却真的说不上来。
迪亚波罗曾经焚过一座城,但是那是城中人先给他下毒药未成功之后……墨菲斯托,还有BALL,那时候的我,都在想什麼呢?
想著我所不理解的正义吗?
贾梅拉被BALL不耐烦的挥到一边,他紧紧的抱住我,只是这样抱著,没有做别的什麼。
想起来……有次在鸣沙山谷那裏,我落单,和他硬碰了一仗,从崖顶滑下去的时候,他忽然跳下来这麼抱著我。两个人一起往下滚落。他把我抱的很紧很紧。
那时候我只觉得厌恶,天旋地转中,记住的是那山谷裏沙鸣的轰隆声。
贾梅拉就坐在门口的地下,她不再哭泣,但是目光仍然落在BALL的身上,那样痴迷。
我只觉得一切如此荒唐。
BALL把头靠在我肩上,低声说:“看到我,意外吗?”
我没说话。
“我可是很高兴,可以再见到你。”
“我爱你,你知道,一直都没变过。”
四周的黑暗,空旷,寒冷……
他的声音非常清晰,那句话慢慢回荡,象是在水面上投下了一粒石子,层层涟漪荡澜著漫开。
爱?
爱是什麼呢?
我对怀歌的感情,是爱吗?
BALL对我,又怎麼会是爱情?魔王也懂得爱吗?
BALL的身体很凉,也许是在哈洛加斯住久了,那山顶的冰雪是永远不会融化的。
贾梅拉靠著门口,不出声。
三个人这样待著,似乎没有一个谁想打破现在的安静。
流年(卫风) 下部 第91章
章节字数:2207 更新时间:08-03-18 17:32
眼前一团幽暗的黑,许多声音交杂著,象丝网一样密密的,无处掩藏自己的茫然和无措。
只觉得热的厉害。
努力的睁开眼,可是与不能视物也没有分别。一样的幽暗的,茫然的空间。
“外面起风了。”
我翻身坐起来,BALL抱著膝坐在我旁边,他的肌肤仿佛夜光石般带著一层晶莹润泽的光晕,眉眼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我看不到贾梅拉的身影。
“她在门外。”
我慢慢松口气,然后觉得身体仍然燥热。
“你生病了,一直在发热。”他拿出一小瓶子补血水:“喝一点。”
我接过来放在一边。
“凡人的身体就是这麼脆弱。”他凑近我:“喂,我现在用的,是你的身体啊。”
我看他一眼。
“沐浴的时候,我都会很仔细的看,每一寸都是……”他著意放低的声音,象细细的羽毛尾梢在皮肤上划动。
我只是安静的看著他,面无表情。
“嗳,你以前还会恼羞成怒一下,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了。”他眼珠灵动,斜睨了一下门边又转回来:“外面那个女人喜欢你吧?虽然她很讨厌,不过也算是个狠角色,不知道是和谁做的交易,灵魂和身体都被死死困在这个地方。能让一个女人这麼执著的,总是情仇爱恨裏的一样。你说,她对你,是哪种?”
我一直没出声。胸口似乎有火苗在舔动燃烧,呼出的气都是灼烫的。
即使拥有再强大的精神力量,身体却仍然还是这样一击即溃的,凡人的肉身。
生,老,病,死。
这样也没有什麼不好。
起码,让我知道自己还活著。
而且,知道前方必然会有一个结束。虽然不知道是在何时,在何地。
怀歌曾经感喟,长生不老的生命其实麻木而无奈。
这样说来,其实凡人的困局,也是一种幸运。
活著是为了什麼?做为青丝的时候,活著的最大的意义是守在怀歌身边。
做为塔拉夏的时候,有一腔盲目的看不清方向的正义感,指引著一个未知但是坚定的不改变的方向。
但是现在呢?
现在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种时候我突然间明了当时怀歌的心境。
茫然的,没有方向,没有坐标的生命。
他常常会有一种茫然的表情,那时候我不知道原因,我猜想或许是他在缅怀过往,又或是,在思念汝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