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同人）永夜(9)
他曾想只要他不放手就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然而那些光阴已如此遥远，仿佛与他隔着亿万年的洪荒，像是夏日的一场倾盆大雨，骤降之后洗刷得地上半分他可拾拈的尘埃也无。它们沉寂在岁月长河谷底，悲伤与欢乐如茑萝紧紧交缠在一起，面上却静如磐石岿然不动，连精灵最悠远的歌声亦不能唤起半分涟漪。那河底是他埋葬不朽爱情最好的棺椁，而他从未料到东方人会以这般方式唤醒那些残骸与尸骨，以如此轻而易举的方式提醒着他，它们已血肉无存。
“我曾想终有一日脱下戎装
终有一日烟尘散尽欢歌送我归乡
……
因为有一种声音我们不能遗忘
这歌里曾写满一阕希望
……
但如今我在坟墓中昼夜不停地吟唱
若魂灵也能归我故乡
能否得见你美丽脸庞
……
伊凡的声音渐渐变得支离破碎，他的眼眸因陷入某种记忆而迸发出黑色的，热烈的火焰。
“夏日的鸷鸟来而复往
而我再也不见心爱的姑娘
……
而今我在这深渊里昼夜梵唱
愿你从此将我遗忘
我深爱的姑娘
……”
遗忘，遗忘，又是遗忘！
指间的酒杯险些被他捏碎。
他记得她眼底凝固的笑意。
忘了我吧……她说。
对不起……不能再陪伴在你的身边了。
如果誓言存在的意义就是被背弃……
对不起……
只是有一些东西永远无法说原谅。
他伸出手去，她的微笑消散在转瞬涌起的大雾里。
他维持那个姿势，维持了很久。
只是……
它们是真实的存在，并不会像冬季严寒的积雪蒸发在春日的阳光里，那些刻入骨髓的东西，像是最大的欢乐一样恒久，你让我怎么去忘记？
这是你说过的，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你给我闭嘴！”
一声冷厉森严的低喝突然传出，伊凡蓦然停住，歌谣编织出的幻境瞬间被打破，厅中陷入可怖的寂静。
精灵王发出一声冰冷的笑，半边脸上森然的银白面具显得格外扭曲怪异：“这就是你唱给我儿子听的故事，东方人？”
“是……”伊凡平复好呼吸，慢慢地开口，不明□□灵王突然的失控从何而来。
极其安静的击掌声自头顶传出。
“精彩。我应该感谢慈悲的你没有告诉我儿子它的结局。”瑟兰督伊自嘲地一笑，嗓音低了下去，“是我猜错了。不错，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战士战死沙场的，不是吗？”
为什么……
为什么呢……ada？
为什么那样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
因为，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生离死别，我的莱戈拉斯。
“陛下……”伊凡愕然抬头看着他，不知为何他从国王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凄凉的味道，心下骇异。
然而精灵王只是紧握着手中的权杖，阖目了一瞬，睁眼之时，已然回复清冷平静。
“普通的游吟诗人唱不出这样的歌遥，你从何而来，到哪里去，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我不关心，但是莱戈拉斯很喜欢你。”
他自王座上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跟前。
“因为这一点，我放你出来，你们可以以之前的模式相处下去。”
伊凡呆立在那里动弹不得，因为精灵王冰蓝色的眼睛如毒蛇一般牢牢地锁着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但你最好记住，你的歌谣，我不希望在我的国度内再次听到。若是你的舌头不甘心好好休息，我会很愿意拔下它给林子里那些八只脚的东西当点心，哪怕我的小绿叶可能会因此伤心一阵子，明白？”
伊凡僵在那里，背心上已经湿了一层，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才开口：“是……”
国王半边完好的唇角划开一个细微的弧度。没有再管人类，他转过身去，及时遮掩住了左眼中突然泛起的一片血红。
第08章
“是真的吗？”小精灵惊喜地从精灵史中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着王宫总管，“ada放了伊凡？让他陪我玩？你没听错吧，加里安叔叔？”
“是真的。”加里安啼笑皆非地点头，他怎么可能听错国王的命令，“陛下亲口说，你的朋友伊凡，他允许他陪你玩，不过殿下你要先乖乖地完成了修顿老师的功课才行，知道吗？”
“我会的！”小精灵欢呼一声，将崭新的乌瑞尔书签小心翼翼地夹到刚看过的那一页书里，再轻轻阖上书页，“事实上我已经超前预习过很多啦！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我想布列塔尼会为我们准备好美味的葡萄的，对吗？”他将精灵史放进书橱，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有一点点疑惑，“不过ada为什么没有自己来告诉我呢？”
加里安在小精灵抬头看他的时候急忙一笑：“陛下可是很忙的，欧内斯特大人在书房和陛下商议政事呢，所以就让我先过来告诉殿下。”
小精灵相信了这个理由，蹦蹦跳跳地拉着他的手往外走：“那我们快走吧，我都等不及啦！”
如加里安所言，欧内斯特的确是在国王的书房内，不过显然这时他有比商议政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除了一两个心腹，所有多余的侍女都被遣开，侍卫被命令在门口严守，不得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
书房内的窗帘拉得紧紧的，隔绝了外界有可能透进的每一丝阳光，桌上点起一支巨大的蜡烛，暖黄的光线打在桌面的半个面具上，映出那裸露的内部一片已凝固的狰狞紫黑色。
宰相大人神色凝重，细致地将手中的芮丽芙草碾成粉末，拿过一旁侍女递来的几个药盅将粉末按加了进去，同时担忧地朝里间望了一眼。
那里面寂然无声，卧榻上隐隐约约显出一个身影的轮廓，黑漆漆的，看不清有任何动作。
正是这样才让欧内斯特担心。
药粉完全融合好了之后，侍女掌烛引着宰相大人向书房内室走去，烛光渐渐映出了卧榻上的情形。
精灵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身下。他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惨白着一张脸，不，应该是半张。如果没有了面具遮掩的那曾被龙焰烧灼的部分还完好的话，它本是这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但此刻那一半显现出骇人的伤口，luo露在外的血肉发黑发黄，狰狞可怖，那上面的一只眼睛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那邪恶的烈焰的色彩，令它的主人此刻看上去就像恶魔。而另一只冰蓝色的眼睛则是无神地望着头顶的一片漆黑，那里面并无半分生气。他的胸膛几无起伏，也听不到任何呼吸。
欧内斯特心神一颤，手中的药粉险些洒了出来。
“陛下。”他低声唤道。
没有声音。
“陛下！”这次的音量高了几分。
“我还没死。”声音是安静的，平淡的，没有半分强忍剧痛的无力。
欧内斯特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如果不是关心则乱，如果光线再亮一点，他会发现国王平静放在身侧的那只手，修长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攥住了身xia的床单，越收越紧，骨节几乎泛白。
“那么……”
“等等。”国王突然止住他的话，“莱戈拉斯在哪里？”
“陛下放心，加里安已将陛下的决定告诉给了小殿下，他此刻正跟那个人类玩得欢，不会突然想着来找陛下，而且门口也已派遣守卫严守，不得命令无人可以进来。”
说到那个人类，宰相睿智的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呵，东方人……你伟大的歌谣干的好事啊！
“陛下，臣得先把这上面未脱落殆尽的……割掉……再用伊姆拉缀斯的灵药加上芮丽芙草为陛下上第一次药，然后再……”
“动手，别说没用的。“精灵王的声音中溢出丝丝冷气。
“可是陛下，”欧内斯特有些不忍，“您还是不愿服下帕里迦利克药剂吗，毕竟……”
“我不愿莱戈拉斯在一百岁生日的时候见到他昏睡不醒的国王与ada。”他自嘲地一笑，拼尽了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老师，开始吧。”
*
“对不起哦，伊凡，我不知道你不舒服。”
人类捧着杯热热的牛奶，坐在一张藤椅上，脸色稍稍好了一点。
莱戈拉斯在一旁一颗一颗地剥葡萄吃，空气中满是酸酸甜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