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撞大运了、你通过面试还没有一天吧?除了自己的以外,迄今为止见过多少替身?一个还是两个?”他低声说,“近距离、中距离还是远距离?自动操作还是力量型?”
“......”
“啊啊,抱歉,你不可能见过那么多——不过你肯定见过一两个吧?是什么样子的?”
他在拖延时间。
里苏特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点,但是......
“脚抬不起来吧?”
男人这样开口。
“——”
“我的替身「Moth Into Flame[飞蛾扑火]」,没有直接攻击的能力,但是呢,它是范围发动的。”男人咳嗽了声,将口中的血吐掉,“精神操纵——是该这么形容吗?听上去是挺厉害的替身吧?”
“......”
“但是啊,我的替身弱的不行......每天我只能选择一种感觉,只要选好了,二十四小时之内就不能更改,不过好处在于,就算对方意识到了我在操纵,也无法挣脱。”
“......”
“猜猜看我今天挑选了什么感觉?”
......这根本不用猜。
里苏特觉得浑身沉重,连张开眼皮都觉得吃力。
“对,「疲惫」,直到感觉浑身都很重的「疲惫」。”男人笑了,“拿不起武器,甚至连意识都会消融的「疲惫」。”
“......”
“你要在这种状态下跟我战斗吗?”
“战斗?”
里苏特语调古怪地重复了一遍。
“是什么给了你我要与你战斗的错觉?”他猩红的双眼眯起,语调中丝毫没有被占了先机的急切与不安。
“嗯?”
“你的替身,需要时间来发动吧。”里苏特说,“我也是。”
话音落下。
顿时,空气中撒漏了血的味道。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才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接住喷出来的猩红液体。
在这之后,才是体内的剧痛。
眼球后面很热,身体很热,像是血液在沸腾。
铁锈味开始蔓延,像是先从胃里,然后随着胃酸到了食道,最后才蔓延到舌尖。
一切被染得通红——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同样被染成红色的里苏特。
白发的青年抬起手,像是引导他的视线一般——
然后他看见,无数的钉子、无数的刀片与针从他手中掉落。
他喘不过气。
“我对你的替身没有兴趣,对你们的目的也没有。”
里苏特直起身子。
“......那么,再见了。”
从眼球后、从喉咙深处、从内脏,无数刀刃疯狂地挤了出来。血溅到他身上,将里苏特漆黑的衣服染成红色。
已经失去气息的尸体倒下,里苏特才抹了把脸上的血。
总算觉得轻松了些。
但看样子已经造成的疲惫不能消除,只是断绝了后续效果而已。
运气不错......如果真如他所说,那要是今天选择的是痛觉或别的什么不需要这么长时间才发动的「感觉」,就没这么容易了。
但是......
“适合暗杀的......替身吗。”里苏特抬手,垂下眼睑看着从伤口冒出来的金属制品,“......应该还有别的什么用法才对。”
除了提升自己提取铁的速度,还需要别的方法才行。
今后就要进入暗杀组了,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迪科。”
现在没工夫想这种事了。
两点四十,预留时间已经超过十分钟了。
三点的快递是拆封就会释放出来的毒瓦斯。
......他得确认迪科确实回回到室内,并且拆开它才行。
三点半是平时小队的集合时间,三点的时候他一定会回公寓。
为了干掉这家伙走的有点远了,现在得尽快赶回去......不然一旦过了点,就不是暗杀的问题了。
里苏特很清楚自己的替身不适合正面战斗——除非找到藏匿的手段,不然还是暗杀更容易成功。
......而且身体残留的疲惫太严重了。
虽然因为早就计划好而没有受多少伤,但刚刚残留的疲惫不可恢复,以这种状态与迪科战斗的话——
“——”
总觉得刚刚......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
有种奇怪的感官。
但他没心思注意这个了。
血腥味。
在到达公寓的时候,里苏特闻到了异常的血腥味。
他不由屏住呼吸,放慢了脚步,谨慎地靠在了墙边,缓慢地朝着床边移动。
而血腥味中似乎还混着一种......奇怪又熟悉的味道。
他额角滴下冷汗,直到汗液滑入口中,才察觉到自己浑身的肌肉绷紧,汗毛立起。
......怎么回事,这种、压迫感。
有些喘不过气。
连转身看向屋内这种事都难以做到。
但是、至少要让真相进入自己的视野才行——
里苏特深吸口气,将口中残留的铁锈味咽下,吃力地移动起来。
......要慢一些。
要慢一些,谨慎地确认状况才行。
这样想着的里苏特,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本能地将铁吸附在了身上,藏匿了自己的身体。
他看向窗内——
“——”
男人站在那,人型的替身就漂浮在他身后。他背对着他,而他身前跪在地上的,正是里苏特准备暗杀的迪科。
他似乎咬着烟......屋子里弥漫着白色的烟雾。
那个替身有着网格的花纹,只有背影让里苏特无法确认这个替身的全貌,只能确认红色的主调,以及......
......左臂上只要见过一次,就无法忘记的、花纹精致的箭。
他似乎在说些什么,可里苏特听不清。
他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一时间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马尼亚可来卡塔尼亚的目的也是迪科吗?
为什么?
察觉到他的杀意?不、迪科这两年虽然一直在让他做事,但相对来说还是很安分的......至少因为他没有透露出任何关于马尼亚可的线索,他们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在行动开始前,就察觉到「结果」......这可能吗?
......而且总觉得马尼亚可不是会在事情发生前就予以打击的人。
只要他说的、对于不同意小孩加入黑帮的理论是真的,那他就同样不会允许自己在确认实况前毁灭任何一个人。
这是一种极为少见的——
......「原则」。
尽管惊讶,但里苏特的确感受得到这种在黑帮中几乎找不到的原则。
就算不算上那场谈话,从两年前的相遇也能窥见一二。
他仿佛站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线,把自己分在黑暗的那一边......以为自己站在阴影中。
但是白的那一边,却如同列车过道上照在他双目中的那束阳光。
红色替身的手臂上还在滴落鲜血。
似乎是避开了要害,跪在地上的迪科只是侧腹被切开,算不上致命。
......原本里苏特是这样想的。
直到看见迪科被挑断的、双腿脚筋。
残酷又果断地、防止了他逃脱。
他并不是因为留情,而是因为有事要问他,才留下了他的命。
......但是、是要问什么?
里苏特想移动得更近一些。
就算听不清他们的对话,至少也要看清那个替身的全貌。
他不知道迪科的替身究竟是什么......但马尼亚可的替身一定是拥有绝对优势的。
甚至之前自己突然移动了一段距离、所带来的那种违和感,也一定与其有关。
......要靠近必须藏好自己的气息才行,不然根本没办法隐匿起来。
话是这么说,自己吸附铁质以隐藏身形都没完全做到,头发只勉强盖住了,要不是这个地方光照比较暗,说不定已经被发现了。
那么,除了窗边,还有什么地方比较近呢。
“......”
里苏特深吸口气,随后低头。
下水道。
迪科他们住在一楼,而这栋屋子因为当时修建的种种原因,还有个井口留在了屋内。
眼下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犹豫,这种对话结束,迪科毫无疑问会被灭口。而且他来的时间他们究竟已经进行了多少对话也未可知,再耽误下去,说不定就这么结束了。
复仇是已经完成的事项,在那之后他本就打算弄清楚马尼亚可的状况。
是机会。
至少是......了解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