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骑士异闻录同人)【静临】倶是+番外(48)
然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放不开回抱着男人的这双手。
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被一阵极为陌生的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所包围,似乎是只有像这样肌肤相贴地紧抱在一起,他才能够感受到男人的体温,才能相信确认着男人还活着的事实。折原临也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却真实地感觉到被热浪灼伤的眼睛中流出的泪水,带着苦涩的清香。
然后他作出了作为一个机敏的情报贩子不该犯的错。
他选择了大声呼救。
到底喊了些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声音是愈发地嘶哑,喉咙是窒息般的疼痛,烟尘被尽数吸入嗓子,好像脑子也因此染上一片混沌而无法思考。被人救起,以及被送到这家医院来的记忆已经没有了,说到底,那个男人没有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声带的损伤纯粹是自己的责任。
所以这才叫做讽刺。
曾经一味地让他遍体鳞伤地是这个男人,如今把他保护的完好无损地亦是这个男人。
感激吗?或许有一点吧,但那却远远不足以熄灭心中艳丽的激烈之火。
被男人从粟楠会追杀的手下中救出的事他不在乎,被男人带离了危险的车浪的事他不在乎,在男人的照顾下生活的事他也不在乎。
唯独这一次,他不得不在乎。
唯独这一次。
他无法不在乎。
男人所做的一切在临也看来只不过是骄傲者的仁慈,同为骄傲者,他无法接受男人所做的一切。
然而这一次又算什么。
被压在仁慈这种虚伪的东西之上的,是名为“生命”的两个字。
沉重如山。
临也再一次放空了自己的思维,让自己回到了现实生活。新罗仍旧在说这些什么,他也再没有听下去的意识。
“所以说啊,临也你运气就好在一直躺在地上,那里烟尘最少,含氧最多,不然还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
“新罗……”
破碎到细弱蚊鸣的声音,却仿佛有种力量般完整地传到了新罗的耳中,新罗闭上了嘴,直直地和临也魅红的眸子对视着。
“……小静……呢。”干涩的几个音节在寂静的病房里迸裂的瞬间临也就知道,他注定要去面对一些不愿面对的东西。
新罗没有说话,好长一段时间就这样陪着临也沉默着。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话题对于两个人都是沉重的,但无论多么厚的纸,总有要捅破的一天。新罗闭上了眼,随即又缓缓睁开:“静雄他,没什么大事,也脱离了生命危险。”新罗抬眼,对上临也眼中透出的尖锐的视线时,最终还是妥协地摇了摇头。
“但是还是没有得到……”他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让临也不免感到有些烦躁。
“搬出重症监护病房的许可。”
听完这最后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后,临也像是脱力一般地仰躺在了床的护栏上。但是新罗却并没有从临也身上感受到正常人应有的自责、无力,或是难过,对方那突然放开的紧蹙的眉头,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以让他放松的消息一样。
新罗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临也,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折原临也突然地失笑出声。
就他个人而言,他也在问自己——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听到关于平和岛静雄的消息时他觉得自己一切的思想都被掏空了,没有一丝难过或者是庆幸,只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觉养足精神,但是当头真正靠上柔软的枕头时,他满脑子,都是曾经的那个夜晚,平和岛静雄拎着标志杆,凶神恶煞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那是他们生死决战的那天晚上,那也是,在他真正失明之后,唯一能够想起的,有鲜活画面的场景。
七年的犬猿之仲究竟为何会变质到这样的地步?是因为平和岛静雄愚蠢的温柔吗。
不。
折原临也苦笑。
男人生性就是温柔的,那仅有的暴力也几乎给了仅有的他一人。
变质的根源是自己,是自己还没有做好充足的觉悟,去接受自己仅拥有的,那仅对于自己的暴力。
折原临也难得地会失足于自己设下的网,他以娱乐的心情去尝试着接受属于平和岛静雄的温柔,但那是万般错误的,错误地万劫不复。
突然,临也掀开了被子,动作麻利而又迅速地下了床。这着实把新罗吓了一大跳:“喂,临也你不要乱动!”
可惜话语的攻击力太弱,他什么都无法阻止的看着临也有些磕磕撞撞地走到了病房的衣柜前,从柜子里拿出了他安置在那里的便服。临也身上的衣服早在那场爆炸中毁地破破烂烂,新宿的家他也进不去,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是同一个款式,而且他也不愿意把塞尔提洗过的衣服给临也穿,便去问了同为好友的门田借了件小一点的衣服。不想深究临也究竟是怎么确定自己一定会给他带一套便服来,看着临也毫不害臊地就在床上脱下病服换起衣服来,他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临也对于这套显然是大了不少的衣服没做出什么表示,在拉上外套的拉链之后淡淡地蹦出一句:“这不会是小田田的衣服吧。”
意想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临也也没再理会新罗的动作,抬起脚准备离开。就在刚迈出一步的时候,一根细长的金属棒被塞进了自己的手中,冰凉的触觉让他愣了几秒,随即便意识到,这是和自己用的同款的盲杖。
“要去看静雄对吧。”密医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心思。
他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那就拿着吧,我可不愿意用碰过你的手再回家去拥抱塞尔提。”
临也突然发现就些时候那些欠揍的话语真的有它存在的价值,一直以来激怒他人再看那些人愤怒的表情是他独一无二的乐趣,如今被新罗这样打趣让他不可避免的感受到异样的不悦。虽然知道牵扯到塞尔提的新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还是默默的记下了新罗的这笔账。
新罗一瞬间觉得脊背有些凉,又对上临也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禁抖了两抖。临也没说什么,只是利落地甩出了伸缩性的盲杖,跟着新罗的指引走出了病房。
一路上的他沉默地有些怪异,而他只是没有什么精力再去隐藏或是伪装些什么,他的世界很安静,但耳边却有着来自新罗的略显聒噪的声音。对方领路人的身份让临也不好发作什么,只是愈发地接近他们的目的地,他就愈发感受到来自心底的共鸣。
那是一种暗暗滋生着的颤抖,无声地顺着血液流遍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突然一个踉跄,但在新罗没有注意到之前就调整好了心态。那并不是要去见一个所谓恩人前的紧张,相反的,那仿佛是一种面对一个可以随时了结他性命的祸患的恐惧。用力地握着盲杖的关节有些泛白,盲杖敲击瓷砖地面的声音带上了不规则的颤抖,不知为何,临也竟觉得这样的声音能够让他安心。
新罗突然停下的脚步让临也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他有些木然的转过身,把一片漆黑的视线投向了前方。
临也收起了盲杖,用方才握着盲杖的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如同生怕惊醒一般的,抚摸上了面前阻挡他的一片墙壁。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冰冷的墙,而是一面无比清晰的透出里面情况的玻璃,但那玻璃上莫名刺骨的冷意,却是比一堵墙来的更为深刻。
重症监护病房临也不是不懂,不可探视的绝对病房,只能通过一扇仿佛隔绝了世界的玻璃窗来看看里面的情况。但是对于折原临也来说这些都是笑话。
他看不见。
他看不见里面的一切,他看不见躺着的人的双眼紧闭的模样,他看不见惨白的被单覆盖着的脆弱的躯体,他看不见冰冷的仪器滴答滴答地运转,他看不见安静的世界中弥留的呼吸起伏。
小静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临也勾着一抹笑把头靠在了玻璃上,冰冷的触觉刺激着他温润的神经。
是不是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是不是面色苍白没有生机?是不是带着呼吸器连脸都看不清楚?是不是可怜兮兮的只有一个人?
他阖眼,又暗自握紧了拳头。
折原临也可悲就可悲在,他连那样一副狼狈的画面都想象不出来。曾经可以看见时,他无数次想象过被他杀死的小静没有生机地躺在病房里,周围没有一个人来看他,甚至没有一个人为他的死亡而难过。然而此时他知道,平和岛静雄就生死悬殊地躺在面前的这个房间里,但他却发现,他似乎连平和岛静雄闭着眼安静的样子都快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