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下了?”谢玉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把头扭了扭晃了晃,又抬起眼看看莅阳,“你敢不敢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眼睛肿成什么样子,为他流了多少眼泪?你说你放下了,你当我谢玉是傻瓜吗?!”说着,他用力把书摔在案头上,撞到砚台掉落到地上,摔得粉碎,墨色溅了一地。
莅阳闭上眼睛,她知道此时谢玉根本听不进去任何道理的,她真不应该来。她转过身想走,却被谢玉一个箭步冲过来拉住手:“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就想走?”谢玉立到她面前,嘴唇都开始颤抖,“你还想着他?嗯?”他双手按住莅阳的肩膀,“你心里还有他?”
莅阳用力想甩开谢玉的钳制,可是挣脱不开:“谢玉你弄疼我了!”
谢玉喘着气,咬着牙凑到莅阳的耳边:“我弄疼你的时候,可不是现在。”
莅阳的脸刷的白了,她抬起眼睛警告着谢玉:“我不想听你说话,我要回房。”
“不想听我说话?”谢玉涨红着脸,手也开始哆嗦,“那你想听宇文霖说话?他都说什么了?如何思念你?那你怎么说的?你想他吗?反正最糟糕的情景我都已经想过了,几句话而已我谢玉受得住!”
“住口!”莅阳气得直哆嗦,谢玉越说越不像话,“谢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昏了头了?如果不清醒就去泼点冷水,再想想怎么说话!”
“我冒犯长公主了吗?”谢玉歪着头,咧开嘴咬着牙笑,“反正我已经冒犯过了,长公主难道忘记了,在太后宫中那次,我是如何冒犯你的吗?不,也不能说是我冒犯,毕竟,长公主你,可是主动投怀送抱的!”
莅阳简直气疯了,她觉得谢玉也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混帐话。她的脸色由青变白,咬着牙看着谢玉,眼泪被气得什么时候流出来也不知道,却仍然决绝地一字一板地刺他:“那你还记得,我喊的是谁的名字?”
谢玉只觉得心口处像被狠狠扎了一刀,一下子失了力气。浑身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冰到脚。他慢慢地松了手,无力地垂下去,任凭莅阳绕过他走出门去。
屋子里静极了。
谢玉突然想笑。他没想到,他会用这样最下流的语言跟他深爱着的妻子吵架。
还吵输了。
良久,屋里响起极清脆的巴掌声,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TBC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皇帝在温室殿召集了四品以上的将官商议军务。各地戍守军队开始换防,皇帝委派京师的将官前往进行监督。可是委任到最远的黔州时,却发现原本委任的中领军李重安突发重病卧床不起,已经称病两天,皇帝和众将领正商议由谁去领这个职,在一旁的谢玉却主动请缨为皇帝分忧。皇帝眯着眼看了谢玉半晌,先遣退了其他将领,只留下谢玉和林燮。
林燮低声道:“好端端的,你干什么来领这个差事,好好带你的巡防营便是了。普通监督换防要三四个月,黔州路途遥远,风沙漫天,这一去就是大半年,你不知道要有多少苦头可吃。”
“林将军此言差矣,”谢玉皱了眉,“蒙陛下不弃,命我戍守京师,维护治安。可我也深知,边境将士一定比我这里疾苦百倍。我想亲自去巡看一番,以示皇家体恤。”
皇帝偏了头,看了看谢玉,突然冒出一句:“谢玉啊,你是不是跟莅阳吵架了?”
此话一出,谢玉脸色一变,但马上恢复,拱手道:“臣下家事,不敢劳陛下烦心。末将只是想为陛下分忧。”
皇帝叹一口气:“你们不要夫妻不合就拿国家大事来开玩笑,你好好带你的巡防营,你带的顺手,你若是去监督换防,谁来顶替你的位子带巡防营?我这个妹妹性情是娇纵了一些,你多让让她就是了。”
谢玉又想说什么,被林燮拉住了。
这时候,一个侍卫匆匆走进来,看到谢玉便停了下来。林燮见了,便招手让他进来。侍卫先向皇帝见了礼,把一包东西交给林燮就告退了。林燮把东西送到皇帝面前打开,谢玉见了,只是一些信件。
皇帝拆了一些,脸色便微微地变了。谢玉见此,便要告退,却被皇帝叫住了:“你不用回避。”说着,又看了几封,便哼了一声扔到案几上。
林燮拿起来扫了几眼说道:“虽然都是无关痛痒的诗词歌赋,但是两国王爷这样私信频繁,总是不妙。陛下不要大意。”
皇帝说:“这个萧逸,整天脑子里就是这些风花雪月诗酒琴棋,一点也不知道为朕分忧。还有那个宇文霖!当年在这里做质子就不安分——”“陛下。”林燮打断他,注意到谢玉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依我看,还是不要对相王太过掉以轻心,据我所知,这个宇文霖在南楚握有重权,万一相王有不臣之心……”“放肆。”皇帝轻轻斥责了一下,看了一眼谢玉,“亏得谢玉不是外人,你没有任何证据,怎可随意编排一位亲王,还是这样大的罪名,这话在朕面前说说就得了,出去不要乱说,免得落人口实,告到我这里,平白叫朕为难。谢玉啊,”皇帝转过头,“你怎么看这桩事?”
谢玉大致摸清了来龙去脉,相王和宇文霖私下有书信往来,确实不妥。不过平时相王并没有什么别的异常,不能仅仅因为他跟一个南楚王爷有书信往来就认为他有谋逆的嫌疑。虽然他不喜欢相王,但是也不能借此公报私仇。况且信件都在这里,经过皇帝亲自验证,确实无关谋逆。谢玉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只说相王行事确有不妥,但也仅此而已。
但林燮很显然更敏感一些,他执意要求皇帝将他留在京城,赤焰军就守在城外,而把原来他领的监督扬州换防的职责改派给了谢玉,由他来临时统领巡防营。至于黔州,皇帝说再另委派人,但还是给了谢玉一个许诺:“黔州那么远,你要是想去,以后有机会,朕一定让你去看看。”
谢玉领了职,回了侯府,已经是下午。他本想跟莅阳道个别,可是莅阳睡得正沉,他几次走到门前,都放下开门的手。后来,索性只在书房留了一封信,收拾了东西直接去了巡防营,交待了一应事务,就睡在那里。
等莅阳醒来时,侍女就已经拿着信在等了。先告了罪说侯爷不让叫,只留下了一封信,只知道奉了圣命外出有军务,要三四个月。莅阳接过了信,侍女便告退了。
拿着信,莅阳轻轻叹了一口气。信封上没有字,却有一个墨点,怕是笔悬在上面,不知道写什么,不小心点上的。莅阳摩挲着信封,想起前一天晚上两人的争吵,谢玉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呢?道歉,还是道别?她轻轻把信拆开,里面薄薄一张纸,轻轻展开了,莅阳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瞪圆了。
信上面一共六个字。
女:谢绮。
男:谢绪。
莅阳拿着信的手直哆嗦。又反复看了一遍,确定只有这六个字,气得她把纸揉成一团,狠狠扔到地上。门口守着的侍女慌忙进来,低头收了,临出去又被莅阳叫住:“等等,给我拿回来。”
侍女低着头把纸团又送回来,莅阳攥在手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TBC
第二十七章
谢玉一晚上辗转反侧,后悔没有留在家里。他本想早起先回侯府一趟,冒着莅阳还在生气的危险去见一面。可是从寅时起就开始忙着整军出发。他此去扬州,虽然路途不远,可是一应事务均须他亲自过问,故而耽搁,没能抽出时间。
莅阳等了一上午,派的人来回说侯爷已经离京,气得莅阳又开始堵心。府里的总管嬷嬷都来开解,说是昨儿个侯爷本是回来的,怕扰了长公主睡眠才没让人叫,今天怕是实在脱不开身。
莅阳不听,吩咐嬷嬷收拾东西,总管见莅阳又要走,急得跪下来哀求:“长公主万万不可,您若是走了,侯爷回来,岂不是要拿我们是问,小的们担待不起。”
莅阳看了年过半百的总管,平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儿,仿佛拿了什么主意:“怕他作什么,找不到你们还怎么问!”
“长公主的意思,奴才不明白……”总管颤颤巍巍半抬起身,眼睛直看地面。听着莅阳一一交待事务,禁不住汗如雨下,心里想着平时看长公主端庄温雅,骨子里竟然是这般烈性,侯爷怕是知道厉害,惹了祸端就逃了,却平白把下人们扔到火上烤。“祖宗,”总管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在心里叫着,“都是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