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办法摆脱这种感觉,甚至懒得去尝试。
斯特劳德离开后的第二天,赫敏自春分以来头一次走出自己的房间。她一直在庄园北翼漫无目的地、沉默地徘徊游荡着,从一个房间走进另一个房间,又从一扇窗户走到另一扇窗户前。
随着左眼渐渐恢复,她也终于能看清周遭的事物,并发现春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在这座庄园里。那些寒冷灰暗的英格兰田园之中,开始有嫩绿的微光从枝桠的尖梢和深色的土壤中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看着春日之景在眼前徐徐蔓延,这感觉就像希望复苏了一般。
除了—赫敏的内心。那里如今空无一物,仿佛有人把手伸了进去,从她生命的核心之中取走了什么东西。曾经满是希望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无尽的痛苦与腐烂。
但是—春日依然很美。
面对这一番景象,赫敏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上仍有如此美好和纯洁的东西。难以置信。
这并非理智上的感受。从理智上来说,赫敏确实明白,伏地魔的统治并不会抹去夜空中的繁星,也不会破坏斐波那契数列,更不会玷污春天的第一支番红花。真正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她竟然仍能用自己的双眼看到这种美。
生活中无处不在的那些冷酷和丑陋,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让她以为,她所能看到所能触及的一切都将是冷酷而丑陋的。
她望向庭院之中—新的生命已经在春意中盎然焕发。赫敏的心里却有什么东西突然枯萎了下去。
如果她有了一个孩子…那一定是个完美无瑕、纤尘不染的生命,肌肤白净、细滑、粉嫩,眼神里是无尽的信任,期待世界以善良回赠它。只要有任何人向它伸出手,它也同样会将手伸向他。那会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如春天一样般纯粹,如夏天一般甜美。
但是之后—它就会被带走。而赫敏会死。她的孩子会被母亲撇下,受训,受伤,内心不断扭曲,直到变成另一个像马尔福、阿斯托利亚还有其他所有食死徒一样的怪物。
赫敏仓皇地逃离了面前那扇窗户,走向北翼内侧的其他房间—没有窗户的房间。她不愿再去想春天、生命、孩子、美丽,还有善良。
她不愿再去想那些曾经存在、现在却已经被摧毁的美好事物,又或者是那些仍然存在的美好。它们已经将恐惧变成了一种更严酷的解脱,最终让一切的思考、呼吸和生活都变得无比痛苦。
如果,一个人只要求死的心意足够强烈,他就能如愿的话,那该有多好。
她吃不下东西。甚至连水都咽不下去。当斯特劳德的注意事项便条连同五剂魔药被送来时,她也毫不犹豫地把它们一股脑塞进浴室的柜子里。
恐惧日复一日、越来越紧地缠绕在她的心头。她知道,自己下一次的排卵期越来越近了。
这一天,马尔福出乎她意料地突然走进她的房间,她几乎哭了出来。
他凝视着她,神情紧绷得几乎开裂。
她仿佛触电一般猛地站起身来,而后又僵在原地。
两人之间有一瞬间的沉默。马尔福看上去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不自在。
"我觉得提前告诉你只会让情况更糟。"马尔福一边解释,一边仍然注视着她。
"我—还没有准备好…"她嗫嚅着,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你每天早上都洗淋浴,我又不需要你洗得太多。"他厉声说道,朝她走近。
显然,那幅肖像仍在将她的一切行动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
赫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他,感觉就像回到了自己第一次去他房间的那个晚上—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发抖,想着是不是应该走过去躺在床上。
他会想让她躺在床边还是中间?
他从袍子里拿出一只小瓶递给她,同时命令道:"喝掉。"
她接了过去,瞧了瞧瓶中魔药的稠度和颜色—缓和剂[1]。然后她拔开了软木塞。
他看着她将魔药咽了下去。
她觉得魔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她的下颌和肩膀放松了下来,颅骨底部那股扭曲的紧张感也减轻了。在过去的十二天里,她的胃一直如绳结一般越拧越紧,现在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赫敏服下缓和剂的同时,马尔福又将手伸入长袍,拿出了第二剂魔药。赫敏吃惊地看着他将那瓶魔药吞了下去。
但这似乎不像是缓和剂。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话,那就是马尔福在服用后,面色反而变得更加紧绷和愤怒了。
是性欲魔药吗?赫敏根本没想过马尔福也会喝下什么东西。他之前一直都会喝吗?除了第一次,其余那二十几个晚上,赫敏完全没有看他一眼。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可能在她背对着他的时候喝下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