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苏特脸色一沉,普罗修特和索尔贝赶紧伸手把那瓶香槟按到桌子底下,霍尔马吉欧也跟着闭了嘴。
“我还没有接到具体的消息。”他们的队长继续说道,“波尔波最近收编了新的替身使者,在忙其他小队的事情,但他有提到一件事:老板希望增加我们的人数。鉴于波尔波无法继续替他物色人选,所以我们有了向上推荐的权力。条件是背景干净,对组织忠诚,有没有替身到无所谓,反正在向波尔波报到之后,他们都会成为替身使者。”
霍尔马吉欧和普罗修特看上去已经在心里有了人选,而索尔贝把这话当成了耳旁风,他在意大利除了这三个之外不认识任何人,这种事怎么可能轮得到他。
然而在新年伊始的时候,他把杰拉德带进了自己的公寓,在内心揉了揉被打痛的脸。
他们的老板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没人见过他的样貌,也几乎没人听过他的声音,但是只要你在组织里,他的命令就是能找上门来,不分时间地点。哪怕是临近岁末,商店关门,餐厅打烊的时候也一样。
现在是十二月底,他们的老板决定在两个月后把美国黑帮从这片区域铲除。原本双方相安无事,直到美国佬把主意打到了毒品头上。恐怕那边也有相当高明的替身使者,美国黑帮从被销毁的账本里找到了运输线路,并且连续截了两批货,以此威胁组织要么平分,要么这生意谁都别想做。
大规模的火并当然不在他们的工作范围内,里苏特的小队得到的任务是截断对方的情报来源。不过现有的情报网并不足以完成任务,地区火并又抽走了很多喽啰,他们四个只能亲自去打听情报,像公司年末的财务一样没日没夜地加班。
索尔贝只身一人前往酒吧收集信息。霍尔马吉欧开车把他送到门口,表示自己不进去了。
“这间酒吧处于中立地带,你别搞出事来。”矮个男人难得严肃地说,“老板是好人,客人也不错。就是有点太热情,总请我喝酒,但是经常搂搂抱抱的,还摸我腿。”
索尔贝看了看自己的腿,陷入了沉默。
酒吧里面比外面暖和多了,坐了不少人,电视上播着经典电影。索尔贝是同性恋,但他是保守派,况且今天为公事而来。不过为了融入群体,他解开了外套,又把黑衬衫的扣子多开了两颗。他个子很高,和里苏特差不多,但腿比里苏特的还要长一截,刚进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几束热烈的目光。
有人悄悄的说:“有那双腿我死也愿意。”
索尔贝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坐到了电视旁边,要了一瓶啤酒。他装作对电视里的男影星聚精会神,实则努力分辨着四周谈话的内容。美国人和他一样都是外乡客,外乡人分辨彼此的口音总是比本地人来的要快。今晚幸运女神眷顾于他,真的有两个美国黑帮成员在这间同性恋酒吧里,而且他们恰好对毒品劫案知情。二人聊得起兴,起身进了洗手间,索尔贝随后跟上。
洗手间里有三个隔间,最靠里的锁住了。想来是天雷勾动地火,那两个人径直进了正对大门的隔间,索尔贝想都没想就进了中间那个。他悄悄锁上门,两脚踩在马桶盖上,仔细辨认隔壁房间里模糊的声音。虽然那两个人并不是黑帮的核心成员,但索尔贝多少还是知道了关于他们上级的消息,并且确认了敌对替身使者的存在。那两个人十分钟之后提上裤子离开了洗手间,索尔贝也不想多待,这地方有股腥臭味,他不太想知道气味的来源。
他正准备把脚放下来,才发现瓷砖地板上不知何时全都是水——不,索尔贝更正自己,混着血的水,从另外一个隔间流到自己这边。他低下身子,隔壁间的地上倒着一个人,地面已经全部都是血水,按照这个出血量来看恐怕那个倒霉蛋已经死了。他是在自己进来之前死的吗?这样一来,刚才那两人岂不是在尸体旁边做爱?索尔贝脑中对这样的想法感到了一阵扭曲的笑意,但这笑意很快就因为他看到的另一样东西而消失。
镜子一样的血水扩散着,他在反光中看到了隔壁间的另外一人,杀死那个人的凶手就在他身边。
可他刚才明明什么都没听见,这个逼仄的、透不过气的洗手间里明明就只有那两个混账的喘息和对话声。
索尔贝小心地打开了隔间的门,走到隔壁门口,敲了敲那扇门。门内的气味被搅动,对方陷入了慌乱,大概是激情杀人,索尔贝想。但这很奇怪,透过血水的反光,他能看到里面的人在无助地乱动,好像在试图挪动尸体,但是无论动作多大,那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要开门了。”他说,然后一把推开了隔间的门。光线渗入,阴影消退,那个慌乱的男人向索尔贝冲过来,挥舞的拳头被杀手牢牢接住。杀人犯身上一片狼藉,金色的头发被汗水浸得湿黏,脸上泪水横流,牙关紧闭,白沫从牙缝里随着粗重的呼吸往外喷溅。他的嘴角挂着口水和呕吐的痕迹,而吐出来的东西则被衣服的前襟接了个正着。他褐色的眼珠子里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肾上腺素的刺激在消退,恐惧逐渐占了上风。他就像个刚刚杀人的孩子——索尔贝想,没来由地觉得对方有点可爱。
“放松,呼吸。”他这样安慰着,“你做的很好。”
那男人发出一声呜咽。
索尔贝的双手慢慢地握住了对方的拳头,动作轻柔地将紧攥的指节掰开、放松,他的指腹扫过对方受伤的指节,把卡在伤口里的骨头碎渣扫到地上。就在不久之前,这双手把一个男人活活打死,杀人犯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拳,也不记得手下曾经传来骨头碎裂的感觉,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脸已经被打碎,原本刀削般的轮廓被活活揍得凹陷了进去。
“我们得离开这。”索尔贝说,“我得先把你洗干净。”言毕,他托着对方的脸,让他在洗手台前弯腰。他的小杀人犯终于恢复了一点神志,顺从地在水龙头下冲掉了脸上和手上的血污。在索尔贝的指挥下,他乖乖脱下了脏衣服,又脱了一件干净的,把那件沾满各种污秽的衣服给包起来。
索尔贝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对方身上。那人比索尔贝矮不少,一件风衣就把他盖的严严实实。索尔贝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抓着他的腰让对方靠近自己,两个人以相当别扭的姿势走到了洗手间门口。在离开之前,索尔贝回头看了看天花板上,那个形态奇异的幻影随着主人的远离而渐渐消失。他冲那个替身眨眨眼睛。哦别担心,他想,我会和你的主人成为不错的朋友。
好在公共交通系统并没有因为跨年而瘫痪,在走出酒吧的那一刻,意大利的寒风让他们两人的脑袋和身体都清醒了不少。被裹在风衣里的那位发出了模糊的呻吟声,索尔贝打了个寒噤,他们赶紧上了巴士,躲在离发动机的热气最近的最后一排。
“你得给自己起个名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他们窝在一起,索尔贝坐在外侧,说话时靠近他的耳朵,“我叫索尔贝。”
此时巴士经过商业街,店铺早就打烊,但是招牌还意犹未尽地摆在外面。
“你好,索尔贝。我叫……杰拉德。”他们经过一个个路灯,灯光透过玻璃,挨个落在他脸上,就像精神病院宣传的扭转疗法,“今天是糟糕的一天。”
今天糟透了,有人告了他的黑状,他被军队除名,杰拉德走的太过仓促,没带任何行李。他没有钱回家,差点被强暴,还杀了人。此刻眼前这个陌生人友善得不正常,但他不知道如何去怀疑他,或许索尔贝是他糟糕的一天里发生的唯一一件好事。
“你好,杰拉德。”索尔贝用一贯镇静的声音说道,就像已经看到了几分钟之后的未来,“也许你想来我家,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杰拉德看到索尔贝身边出现了一个幻影,和今天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有几分相似。他点点头,认为黑发男人说的很有道理,他太累了,想要放弃一切,放弃思考。
Notes:
*捏造的杰拉德的替身能力是消音,被替身碰触过的东西会在30分钟内发不出任何声音,名字没想好,六维没想好但是也很低,本体比替身能打。